边疆常年风沙满天卷,周围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如今新帝登基,周边小国也不敢贸然进攻。守着边疆的将士们便开始期待何时才能班师回朝,他们迫不及待相见家中双亲。
陆景衡前些日子受了些伤,此刻正一个人握着绷带,咬着牙往伤口洒了金疮药。只是一个人,伤口缠绷带便是难事了。
帐篷被人掀开,同时一股风沙席卷而来。身着便衣的魏淳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状,很是自然的从陆景衡手里接过绷带,“陆兄,我来吧。”
“有劳魏将军了。”
魏淳思手指灵活的缠好了绷带,他这些年随着父亲行军,基本的医理也略懂皮毛。包扎伤口这等简单的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京城那又来了书信,陆夫人道,陆景沉夫妇又喜得一千金。”
陆景衡听罢,边疆风沙日晒雨淋的脸,露出一抹笑容来,“那是一件喜事。”
魏淳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也来了密信,边疆无外地侵扰,咱们也可回京述职了。想必你也许久未见家人。届时能合家团聚了。”
陆景衡陷入长久的沉思中,魏淳思便在一旁自顾的道:“闻玉还在京城等我回家,我说好了,等凯旋归来,一定要她风光大嫁。”
提及心上人,在外人眼里素来严厉出名的魏将军,也难免露出羞赧之色。
他口中的秦闻玉,陆景衡有所耳闻。
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大夫,有自己的药堂,闲暇之余还会去给穷苦百姓看诊,不收诊钱,还会赠送药材。
“那我也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一言为定。”
没过几日,明楚大军内,被揪出来一个女扮男装的娇娥。
那姑娘还身穿甲胄,倔强的盯着围聚的将士。
直到陆景衡前来主持大局。
姑娘双眸闪着泪花,大呼:“恩人,我总算是找到您了。”
原来陆景衡身上的伤,正是前些日子进城,见有几个恶霸当街强抢民女。他拔剑相助,救下了那姑娘,也负了伤。
本就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不曾想那姑娘四处打听,入了军营。
“胡闹,军营重地,岂容尔等放肆。扰乱军心,当罚!”陆景衡目不斜视,在他看来,这姑娘擅自混入军队。焉知不是敌国奸细?不可掉以轻心,先是罚了杖责十大板,而后审问后,驱逐出军营。
但那姑娘好了伤疤忘了疼,半月后,又日日在军营外游走。手里提着竹篾编制的篮子,篮子里盛放的是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她见不到陆景衡,就委托将士代送。
可陆景衡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更不会落人口实。这糕点原封不动的退回到姑娘手里,那姑娘也不气馁,翌日就变了花样送来。一来二去的,将士都与姑娘熟络了。
原来这姑娘叫卓雅,是边疆拉卡族人。
陆景衡上次从恶霸手中救了她后,她便下定决心,非他不嫁。
将士摇了摇头,告诉她,陆副将是不会娶她的。
卓雅急了,莫不是嫌弃她身份低微?
将士被她缠的没辙,只能破例告诉她。陆副将在京城是娶妻生子过了,只是妻子早逝,丢下个孩子由着祖母照看。
还说陆副将念念不忘亡妻,眼里容不下旁的女子。
他本以为卓雅会知难而退,却不想更加激励了她要嫁陆景衡的决心。
这样痴心的好男儿,已是世上难得一见。
将士没想到弄巧成拙。
渐渐的,整个军营都知晓有个叫卓雅的姑娘,心悦他们的陆副将。
可惜陆副将犹如高岭之花,可望不可攀。面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这注定是一场无疾的单相思。
陆景衡正在帐篷里沾墨,凝眉思索,该如何下笔。
魏淳思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满脸揶揄之色,“陆兄,那卓雅姑娘的事,我可也都有耳闻了。那姑娘痴心一片,如花似玉的样貌,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陆景衡执笔的动作微顿,抬眸淡淡扫视他一眼,掀唇道:“魏兄特意前来,就是为说这事?”
陆景衡的脾性有时候古怪到令人难以琢磨,不过魏淳思知晓他心底只容得下亡妻何氏,平日里插科打诨,兄弟俩一笑而过也就罢了。
但唯独提及何氏,他总是格外较真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过陆兄,那卓雅日日来军营外徘徊,到底不是个办法。”
话音方落,眼前就一阵风拂过,再一眨眼。人已消失在自己视线内。
魏淳思拍了拍后脑勺,要是真对那姑娘无半点旖旎心思,还是得早点说清楚的好。
陆景衡见了卓雅,明确告诉她,大可不必如此。救命之恩原也只是小事一桩,让她回去,不要再来军营外流连。
如有下次,以扰乱军心处置!
卓雅愣了愣,“陆将军,我知晓你心里有你的夫人,卓雅没想和夫人争地位,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侍奉你。”
“不必。”
陆景衡拒绝的毫不留情,没等她继续出声就离开。卓雅攥紧了手心,盯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落寞的垂下头。
此后,卓雅灭了心思,没有继续日日来军营外徘徊。
半年后,大军班师回朝。陆景衡再次见到卓雅,她已嫁作人妇,往他怀里塞了一包干粮后,站在熙熙攘攘人群里冲他释然一笑。
陆景衡唇角微不可闻的上扬了一下,握着缰绳,一夹马腹。马儿吃痛扬蹄前行,黄沙漫漫,千军万马已逐渐消失在边塞百姓面前。
回到京城后,陆景衡有些紧张,还是守门的奴才认出了他。
禀明老夫人和夫人后,请陆景衡进了门。
母子相见,陆夫人打量着黑了一圈又清减的儿子,潸然泪下。
陆缙被陆老夫人抱在怀里,怯生生的盯着陆景衡,听从曾祖母的话,软声喊了一声爹。
陆景衡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揉了揉陆缙的头,饱含愧疚,“缙儿,爹爹回来了。”
陆缙小手抠了抠陆景衡的大掌,“那爹爹还会走吗?”
“不会了。”如今国富民强,他也能安心待在陆府,抚育陆缙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