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帝生性多疑,亲自查阅书信后,便是连最信任的洪公公也没透露只言片语。

合上书信凑到烛火燃烧成灰烬。

冷幽幽的笑出声来。

小狼崽子到底是小狼崽,伪装成温顺的绵羊,却早晚露出了真面目。

他想想,要怎么处置对方好呢。

“陛下,天一道长在门外等候觐见。”洪公公低声道,随着陛下年龄渐高,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可又不舍得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从前不信丰求仙问道的君王,老了却是痴迷长生之术。

崇文帝患有头疾,太医皆是束手无策。

无可奈何之下,皇榜告示,重金求医。

这天一道长揭了皇榜,入得宫来,不知使了什么道法。崇文帝的头疾竟逐渐好转,如此,崇文帝便向天一道长求问长生之术。

天一道长身着紫红色道袍,长发挽成了个圆髻,手握着拂尘。

崇文帝照例问了些有关长生之术的问题,就见那道长捏指一算,十分恭敬的道:“陛下需得闭关七日,老道也正在提炼仙丹,等仙丹出了,陛下定可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好,如此都仰仗道长了。”

崇文帝对天一道长的话丝毫不疑,传令下去,让太子七日内暂管朝中大事。若无特殊军情,不得擅闯入仙云殿。

这仙云殿便是崇文帝闭关之地。

七日后,本是该功德圆满的崇文帝,听见殿门被人推开,他睁开一道眼缝。

来的是天一道长,道长身后还跟着一个褐色道袍打扮的童子。

崇文帝没有在意,只是清了清嗓子,问:“道长,朕已按照你所言,闭关修炼七日,今儿也是出关的日子。你那仙丹炼制好了吗?”

天一道长面露笑意,毕恭毕敬的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递上前去。

“陛下,仙丹在此,老道恭贺陛下即将得偿所愿,重获长生!”

崇文帝不愿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虚话,将那圆圆褐色的药丸捏在手心,却没有张嘴吃下。

天一道长也没有着急,任凭崇文帝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他,端的是不卑不亢。

崇文帝相信这老道不敢谋害自己性命,咽下仙丹后,舒了口气。

渐渐的,面前一片模糊。

“陛下,陛下?”

崇文帝感觉自己听不清天一道长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对方嘴唇蠕动。

“狗皇帝,拿命来!”那穿着褐色道袍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直直向崇文帝刺来。

血红的花在崇文帝胸口绽放,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竟然是容泽?

他不是下令让刺客刺杀了容泽?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狗皇帝,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以为我年幼就不记得父亲惨死,母亲也因此郁郁寡欢而亡!今日我以你血,祭奠双亲在天之灵!”容泽面上不复清雅之色,眼中折射着寒光,即便面上沾染了崇文帝的鲜血,可却冷冷的笑出声来。

大仇得报,他手刃仇敌,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王爷,快撤......”

猝不及防局势急转直下,容泽的心腹胸口中箭,鲜血撒了一地,却想着掩护他撤退。

“不好,主子快退。”天一道长面色大变,这仙云殿当初修建时,留有暗道。容泽能从暗道成功脱身。

“想跑...?没那么容易!”太子手下将领踹开殿门,太子身着甲冑,走了进来。

嗅到屋子里的血腥味,瞥见倒在地上还吐着血沫的崇文帝,惶恐道:“父皇?来人啊,快救驾!”一边揪着身旁的将领衣襟,“快,传太医!”

容泽眉目泠泠看着太子佯装惶恐不安的神色,冷幽幽的笑出声,“太子,当真是演戏的好手,谁人不知你取而代之当皇帝?狗皇帝迟迟不让位,你能一直甘居东宫之位?我替你除了狗皇帝,你应该感谢我。”

“放肆!逆贼,本殿倒是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你竟敢做出弑杀天子的大不逆之事,来人啊,诸将领听命,谁能取得逆贼首级者,加官进爵,赏白银!”

太子此言一出,将领们皆是蠢蠢欲动。

容泽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处于下风。身上多了十几道伤口,手持长剑,剑尖抵在汉白玉地砖上,划出“刺啦”难听的声响。

鲜血滴在地上,寡不敌众的后果,唯有死路一条!

可他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入太子手中。

有人持刀砍到容泽膝盖上,他单膝跪下,狼狈的吐出一口血沫。

他仰着头哈哈哈的大笑,反手一剑穿透胸口,平静地阖上双眸。

“太子殿下,人没气了。”

“好,诸位擒刺客有功,事后本殿会论功行赏。”太子说完后,又换上一副悲戚的神色,快步往仰躺在地上的崇文帝那走去。

崇文帝尚且还吊着一口气,太子小心翼翼的搀扶起他,凑到他耳边,“父皇,您还有什么临终遗嘱,全都告诉儿臣吧。”

崇文帝瞪大了鹰目,这逆子,竟然不派太医救他,反而是假惺惺作态!

崇文帝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握紧太子的手,“你...你......”

目光渐渐涣散,可惜是回天无力之兆。

太医上前颤巍巍的把脉,惶恐跪地,“太子殿下恕罪,陛下......陛下驾崩了。”

“父皇......”响彻仙云殿的悲鸣呐喊,诸位将领面面相觑,皆是露出悲悯之色。

有人道:“太子殿下,陛下已驾鹤西去,朝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是啊,太子殿下,陛下驾崩。您作为储君,理应顺应天势登基。”

国之大丧,太子抚棺痛哭流涕,满朝文武皆是有目共睹。

不过这些都同陆景沉与阮婉无关,她只是窝在陆景沉怀里,感叹,果真是命定的男主也有不测风云之时。

似乎她穿书后改变了原书的人物发展的轨迹,现在太子成了皇帝。而原男主容泽化为一柸黄土,消失在浩瀚历史长流中。

“陆景沉,我忽然怀念起在莱阳的日子。”阮婉轻声道,莱阳的日子自在逍遥,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远离了京城的尔虞我诈。

太子也并非善类,为君者无心。

她不愿陆景沉入朝为官,自己跟着提心吊胆。

“好,你若是喜欢,咱们改日就回莱阳城住些日子。”陆景沉垂眸凝视着她,他还没告诉阮婉。他早有计划,已经在莱阳买了一处地宅。

“那你舍得繁华的京城吗?那些权势?”

陆景沉眉梢一挑,“有何不舍,这天底下,我最舍不得的,唯有一个你。”

阮婉莞尔一笑,踮起脚尖,一吻落在他下巴处,“你真好,这辈子能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陆景沉听罢,眉眼含笑,缓声道:“我亦是。”

这浮世红尘里,能遇见一个你,幸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