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睛不好, 不是自己看书的,而是让人将书念给他听。
他听了许久,其实也就听了两本, 还剩三本书没听。
他已经累了,没有精力去听, 就让人把书放在一边,躺在**闭目休息。
他之前就对晋王咄咄逼人的态度感到不满, 听了两本书之后, 不满的情绪更是达到顶点。
张志儒确实做了错事,他之前有想过要惩治张志儒, 但现在……他开始考虑要怎么保下张志儒。
贵妃和吕庆喜悄悄地离开皇帝的寝宫。
贵妃道:“那些百姓是真的惨, 唉!”
贵妃姓柳,她是贫苦出生的, 还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
迟迟没有生下儿子的爹娘对她并不好,还给她起名叫“别来”。
之后,她才七八岁,就被爹娘送去富户家当丫鬟。
大齐选秀都是从民间选的,被选中的女子进宫之后虽然有可能当妃子, 但大概率是当一辈子伺候人的宫女,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去。
但她身不由己, 就被送去了,还选上了。
她进宫的时候十五岁,啥也不懂被分去照顾才十三岁, 在宫里无人关注的皇帝, 然后跟着皇帝, 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
这十几年,她的日子过得极为富贵, 但早年的经历,却也让她知道百姓不容易。
“老百姓自古就惨,”吕庆喜倒是已经不伤感了,只道,“娘娘,您照顾好陛下,陛下他最是心软,接下来指不定就要夜不能寐……”
他家陛下是个好人,心肠特别软。
这不,只是几本书,就改了他的主意。
不过这书写得实在好……吕庆喜舔了舔自己嘴唇,他觉得要是京城的人都看过这书,肯定没人会同情娄家人。
跟贵妃说了一会儿话,吕庆喜就出了宫。
书是木掌柜送进宫的,他立刻让人把木掌柜找来。
木掌柜没耽搁,带着常端去见吕庆喜。
常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来京城之前,他以为见到吕庆喜很难,结果……他到京城的当天晚上,竟然就见到人了!
吕庆喜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常端有点怕这人,他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去看,然后就听到一个尖利的,跟常人不同的声音,开始问他临湖县的事情。
常端是临湖县本地人,再加上张知府审讯娄家人的时候,他全程参与……他绘声绘色地说起临湖县的情况来,说到动情处,声音都哽咽了。
“你献上的书,可有多拿几本?”吕庆喜问。
这书……他觉得应该马上找人去印刷或者抄出来!
常端道:“千岁爷,我们一共带了一千套书进京,加起来五千本,我身边只有两套,剩下那些,已经有人去四处分发了。”
吕庆喜愣住,他正想找人去印,结果这人已经带来这么多书了?“跟你一道进京的人在哪里?”
“千岁爷,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进京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但他肯定会将书分发出去……千岁爷,这书的故事都是能拆开的,您可以找人抄录,再找说书先生去酒楼茶馆念一念。”常端抬起头,希冀地看着吕庆喜。
吕庆喜是能听进去别人的话的,闻言道:“这主意不错。”
常端发现吕庆喜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怖,又道:“千岁爷,您还可以找人排些戏文,比如张知府怒斩严县令之类,演给百姓看……”
吕庆喜听着觉得有点熟悉:“你说的这个,张志儒好似在禾兴府干过?我记得他专门排了戏文夸自己。”
常端有些尴尬:“那不是张大人干的……”
吕庆喜冷哼了一声:“你们准备的倒是充分,都把五千本书带进京城了……张志儒好得很啊,连我也利用上了!想让我给他扬名是吧?”
“千岁爷,张大人他绝无此意,都是我自作主张……”常端不停磕头。
常端很害怕,木掌柜对吕庆喜有些了解,却知道吕庆喜没生气。
其实他们都清楚,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张志儒安排的,不然张志儒哪用得着在临湖县大肆杀人?他安排一些人把书送到京城,娄家和严县令就完蛋了!
群情激愤之下,晋王肯定会大义灭亲。
而且张志儒……应该也不愿意求他们。
木掌柜也不管一直磕头的常端,对吕庆喜道:“千岁爷,您想不想让张志儒吃个亏?”
“珍珠你有什么主意?”吕庆喜立刻问。吕庆喜心里清楚,常端给他出的主意很好,事实上,他就是打算这么干的。
但他心里不痛快。
他不喜欢张志儒!张志儒之前还骂过他!
他凭什么找人写夸张知府的戏文?都还没有过夸他的戏文!
“千岁爷,您可以对外放话,说张志儒去禾兴府,是您的主意,说他是您的人,”木掌柜笑起来,“本来就是千岁爷您听说了临湖县的事情,才让他去禾兴府的,不是吗?”
吕庆喜听完……确实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木掌柜又道:“千岁爷您帮张志儒翻了案之后,肯定所有人都会信了这话!到时候张志儒百口莫辩,就这么成了您的人了!”
木掌柜这么说,是为了让吕庆喜帮张志儒。
没有吕庆喜帮忙,就算有这书,用处也不大!
此外,张知府被人误以为是吕庆喜的人,他们再运作运作……吕庆喜说不定能借此改善名声,收拢一批读书人!
她想对付晋王,只能靠吕庆喜。
“好主意!”吕庆喜一想到张志儒明明很讨厌自己,却被所有人都误以为是自己的人,就一阵暗爽。
关键是这么处理之后……这功劳就到了他头上了!
正好陛下补写了密旨……到时候他就跟人说他和张志儒的矛盾是装的,就为了借机贬张志儒的官,把张志儒送去禾兴府。
张志儒去之前,他还求陛下写了一份让张志儒便宜行事的密旨!
这么一来,张志儒就只是个帮他办事的了!
还有这书……
吕庆喜问常端:“这书是谁写的?”
常端听到木掌柜说要让张知府吃个亏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连连磕头求饶。
但听到后来……这位木掌柜,好像是在帮张知府?
现在听到吕庆喜的话,常端道:“千岁爷,我也不知道这书是谁写的,只知道是个游历路过临湖县的读书人所写。”
黎青执不想让人知道这是他写的,他自然不能将之泄露出去!
吕庆喜听到这话,又问:“那这是谁印的?”
“回千岁爷,是小人找人印的。”
吕庆喜一拍手,道:“这书是我让你印的,知道吗?你是我安排在临湖县的人,查探到临湖县情况之后,按照我的吩咐,千里迢迢印了这书送到京城……”
吕庆喜说到这里,脸上带了点威胁。
这功劳他要了!这人要是不听话,呵呵……
“知道知道,这书就是千岁爷您让我印的,都是千岁爷您的主意!”常端立刻道。
常端本人对吕庆喜没有偏见。
吕庆喜是太监又怎么样?在他看来吕庆喜比晋王好多了!
至少他没听人说吕庆喜残害百姓。
外面的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吕庆喜独揽朝政,代替皇帝批奏折之类。
而且……他想救下张知府,但他更想找晋王报仇。
跟吕庆喜一番交流,常端已经发现了,吕庆喜很讨厌晋王。
常端一直都是个能说会道的,脑子也活络,他朝着吕庆喜磕了一个头,对吕庆喜道:“千岁爷,娄家和晋王害我家破人亡,我父母妻子全死在娄家手上,自己也被卖到采石场,险些没命……千岁爷,我跟晋王有生死大仇,能为千岁爷效命,是我的福气!”
吕庆喜起初以为常端是为了张知府来的,还想着他坑了张知府一把,这人说不定会恨他。
毕竟那些读书人都挺在乎名声的,不想跟他这个阉人牵扯到一起。
结果常端这么一说……原来这人跟晋王有仇!
秒啊!
吕庆喜亲自把常端扶起来,亲热地跟常端说话。
常端就这么用短短一天的时间,三级跳成了吕庆喜的人。
“你会点什么?”吕庆喜问常端。
常端道:“千岁爷,小的祖上是御厨,开过酒楼。”
“酒楼啊……正好我手底下有一个酒楼,就给了你吧!”吕庆喜道,又让木掌柜带着点常端。
木掌柜欣然应允。
常端像她一样,跟晋王有仇……她现在对常端充满好感。
木掌柜让常端今天住她那里,明天先跟着她去认认人,后天再去接收那酒楼。
常端又想跪下道谢。
木掌柜扶住他:“都是为千岁爷办事的人,你可不用跪我!”
跟常端聊过之后,吕庆喜连夜找来一些识字的人,开始抄那《沉冤录》。
虽说他这边只有一套书,但多找一些人把书拆开了抄,一晚上过去,一套就能变成好几套了!
他手底下有印书作坊,明儿个还能让印书作坊那边排版印刷。
晋王的舅舅干了缺德事儿,他一定要帮着宣扬宣扬!
吕庆喜虽是个阉人,但身体非常好,精力充沛。
他忙忙碌碌干了不少事情,这一晚上都没睡多久,第二天却依然神采奕奕。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昨日被人送了《沉冤录》,或是捡到《沉冤录》的人,有些看完之后一夜未睡,觉得心里堵得慌,今天也就没什么精神。
没想到普通百姓,竟然如此凄惨!
那娄家简直不是人!
普通人只是为故事中的人哭泣,一些想得深一些的人,却从这些故事里,看到了大齐的危机。
比如说权贵圈地。
那个举人开的学堂里学子不再讨论回祖籍参加科举的事情,而是说起了《沉冤录》来。
“昨天我回家之后大哭一场,我祖父被吓了一跳,专程来看我,也因此看到了那书……我祖父屋里的油灯,昨天亮了一晚上。”
“我把那书给我爹看了,他看的时候一直叹气。”
“那乌四娘实在太惨!”
“乌四娘?乌四娘是谁?”
“我那书里没有乌四娘!”
“我那书里也没有!”
……
几人聊了聊,才发现他们拿到的书里的案子竟然完全不一样!
那几本书的开头都是一样的,他们还以为内容也一样,没想到完全不同!
所以……别人的书里都写了什么?他们想看!
昨天在茶楼里聚会的那些读书人,今日又在茶楼相聚。
“昨日那书,真是让人看得难受。”
“看了这书,我才知道那些老百姓吃的都是什么。”
“之前我还取笑有些人何不食肉糜,原来我也是。”
“也不知道这书是谁写的!”
“不管这书是谁写的,娄家和那严县令,当真该死!”
“前几天京城铺天盖地,全是说张知府不好的……晋王当真是一手遮天。”
“幸好张知府做事果断,出手砍了严县令还有娄家不少人,不然……有晋王在,娄家说不定会逍遥法外!”
“这娄家圈地的事情……”
……
聊着聊着,他们也发现每本书上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既如此……交换了看!
莲花巷,昨日从乞儿手上接过书的两个官员带着书来到他们当值的地方。
最近陛下身体不好,没有上早朝,但他们这些小官,还是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忙了一会儿……他们趁着没人,将手上的书扔出去。
不久之后,就有人看到了那两本书:“咦?这是哪来的书?怎么这么丑?”
好奇过后,这些人翻开书看起来……
与此同时,冯大依然在送书。
他来到一个酒楼,正物色合适的人想要送书,突然听到酒楼的说书先生开口:“诸位,这人世间,总有一些人命途多舛,今日我便给你们讲一讲那乌四娘的故事……”
冯大愣住。
乌四娘,这不就是《沉冤录》里的一个人吗?
而他刚想到这一点,就见那说书先生拿出一些纸张,开始读《沉冤录》里乌四娘的故事。
冯大被惊住,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有人在酒楼里读黎青执写的案子了!
他又惊又喜,连忙找了店小二,拿出五本书来,让店小二交给说书先生。
办完这事儿,他转身就走!
这说书先生是吕庆喜的人。
他只拿到了乌四娘口述的冤案,本来还想着念完这个案子之后,就没案子念了,没想到竟然有人送了他一整套的书!
那还等着干什么?继续念啊!
这人念完乌四娘的故事,又开始念别的故事。
有人不满:“你们这酒楼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有人念这么凄惨的故事?”
但也有人泪流满面:“别停,继续念!”
还有人意识到这说书先生说的到底是什么了:“那临湖县百姓,当真如此可怜?”
“难怪张大人要杀那么多人!”
“那娄家人竟然装无辜!”
“我就知道张大人没有公报私仇!你们也看到了,没犯过事的女人孩子,张大人一根毫毛都没动!”
“依我看,这娄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
晋王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没多久,就有人来驱赶那些说书先生。
但吕庆喜安排了人看着这些说书先生,晋王的人刚想动手,吕庆喜的人就来阻拦了:“这说书先生不过是说些真人真事,你们凭什么动手?”
他们护着那些说书先生,说那些说书先生只是说了些真事,若是有人动手,那人必然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想要谋逆。晋王的人不敢再动手。
晋王到底只是个王爷,如今的皇帝还在呢!
大齐的京城被称为应天府,应天府的府尹不敢得罪晋王,但他也不敢得罪吕庆喜,自然也就不会帮晋王抓人。
于是,那些说书先生,也就继续说着故事。
而这个时候,一套整整五本的书,已经被放在晋王面前。
冯大送出去的书到底不多,昨天晚上,晋王并不知晓这件事。
但今天吕庆喜都安排说书先生到处去说这故事了!晋王的人很快就将这一套书搜罗齐全,送到晋王面前。
晋王翻开这书看了看,想也不想就一脚踢向面前跪着的人:“这书都被印刷出来了,吕庆喜还安排了人去茶馆酒楼四处宣扬……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被踹翻的人爬起来重新跪下:“王爷,之前京城没什么消息……”
“没消息?难道这些书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晋王火冒三丈。
他为了对付张知府,这段时间一直跟人宣扬娄家人的无辜。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本书……这不就是在跟人说,他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
晋王脾气很差。
他年少时,老晋王把持着朝政,以至于他的待遇比当时的皇帝还要好。
当时,全国各地的好东西皇帝还没有用上,他已经用上了。
那时候的他说不出的嚣张,总觉得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
毕竟他爹就他一个儿子,平日里都是哄着他的。
结果他爹突然去世……他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很多年里,不得不卑躬屈膝地讨好皇帝。
晋王觉得憋屈极了,脾气愈发差,这几年意识到自己会是下一任皇帝之后,更是不再收敛。
晋王又踹了来送书的下属几脚,让这人滚下去,然后找来幕僚,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晋王府因为这么几本书,闹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燕郡王府,燕郡王也看到了这些书。
燕郡王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大齐皇室凋零,总共没几个人,按理燕郡王是能被封为亲王的。
但燕郡王的娘,先皇最宠爱的皇贵妃,她给当今皇帝下了毒,害当今皇帝身体受损,再无子嗣。
要不是先皇逼着当今皇帝发誓,让他留燕郡王一命,燕郡王早就死了。
当今皇帝是个心软的,老晋王死后,他并未追究现在的晋王。
但他对燕郡王,却厌恶到了骨子里。
老晋王虽然仗着摄政王的身份这把持朝政,让皇帝没办法掌权,但他并没有对皇帝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燕郡王的娘就不一样了,那位皇贵妃一直将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以至于当今皇帝年少时,明明是皇子,日子却过得极为艰难。
有一年冬天天寒地冻他生了病,竟然没有炭火用!最后是吕庆喜去御膳房撒泼打滚地闹,才抱回来一些木炭,让他得以撑下去。
也因此,对皇帝来说,吕庆喜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皇帝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那一年,宫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了天花。
皇帝和皇贵妃的长子都得了天花,皇帝被吕庆喜照顾着熬了过来,皇贵妃的长子却没了。
之后先皇病重,皇贵妃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燕郡王还在襁褓之中……
先皇很宠爱皇贵妃,早年是想将皇位传给皇贵妃的长子的,但那孩子得天花死了!
燕郡王还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再加上皇贵妃干了不少过分的事情,让朝中大臣对她极为抵触……
先皇封了当今皇帝为太子。
然后,皇贵妃给当今皇帝下了毒。
先皇可以无视皇贵妃对自己儿子的亏待,但受不了皇贵妃毒害自己儿子,再加上当时先皇病重,对容貌依然娇艳的皇贵妃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先皇下令让皇贵妃殉葬,并以此为条件,让皇帝发誓放过燕郡王。
面对病重的父亲,皇帝答应了,不过那之后,他就对燕郡王不闻不问。
皇贵妃害他身体孱弱没了子嗣……她是皇帝最恨的人。
她也是吕庆喜和柳贵妃最恨的人。
燕郡王比当今皇帝小了二十岁,如今才二十出头。
柳贵妃的相貌在民间还算不错,跟京城的贵妇一比,看着就很一般了,先皇的皇贵妃却不同,那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燕郡王很像她,长相极为俊美。
虽然皇帝无视了燕郡王,但燕郡王文采出众相貌英俊,在京城很受关注,甚至有不少大家闺秀对他情根深种。
只是皇帝不管他的婚事,他自己也不提……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成亲。
燕郡王的书房里,只有燕郡王和他的老师在。
两人一起看手上的
书,看着看着,燕郡王道:“我真是小瞧了吕庆喜。”
燕郡王的老师也道:“他确实有些本事。”
“先生,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燕郡王问。
燕郡王的老师道:“自然是帮着吕庆喜,将晋王身上的口子撕得更开!”
“那我们,也找人宣扬一番这书?”燕郡王问。
“就该如此!”燕郡王的老师眼里满是激动:“王爷,我们的机会来了!”
皇帝太厌恶燕郡王了,燕郡王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学识渊博,处处比晋王出色,也比自己的皇兄出众,可就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他跟皇位无缘。
他怎么可能甘心!
这些年,他做了很多事情,但皇帝从未多看他一眼。
这些年,晋王做了很多糊涂事,但皇帝依然没有放弃晋王。
他一度觉得自己没指望了,可现在……
其实他不用得到皇帝的好感,不是吗?
只要晋王难当大任,朝中官员会注意到他,到时候,皇帝不选他,又能选谁呢?
宗室里就没有像样的成年男人,要是选了个孩子,谁知道那个孩子能不能长大?
燕郡王勾起嘴角,联系自己的手下,让他们给晋王找麻烦。
同一时间,木掌柜带着常端出了门。
“与你一同来京城的那人是个人才,不过一天时间,他就已经送出去很多书。”木掌柜心情很好地看向常端。
常端笑了笑:“他确实聪明。”冯大是□□之子,却能认字……这本就说明他不简单。
“不过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我已经让人去抓他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抓回来。”木掌柜笑道。常端:“……”
木掌柜带着常端去认人的地方,就是沈家商队租下的仓库。
正好今天吕庆喜手下的掌柜都要去沈家商队那边选货物,她这时候带着常端过去,能一次把所有人都认全。
沈家商队到了京城之后,就租下了一个大仓库,里面放了很多货物,
其实货物是可以放在船上的,但这边的码头不大,他们的船不能长时间在码头边停靠……
这会儿,仓库里,大家正羡慕吴白川:“老吴,你运气真好,我们的货还一样没卖出去,你的货就已经卖了大半。”
“全靠木掌柜看重。”吴白川道。
“你那些货也确实不错,样式很新颖,我在省城看到过,当时还好奇这货是哪里来的。”有人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达自己对吴白川的羡慕。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人看吴白川不顺眼:“老吴你这次的生意做得不错,就是太不谨慎了,竟然带了个同乡来,还让你那同乡攀上了木掌柜……这生意现在是你的,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吴白川带了两个同乡来京城,结果昨天木掌柜找他做生意,他的一个同乡横插一脚直接被木掌柜带走的事情,已经在商队里传开了。
商队里的人闻言,都有点同情吴白川。
吴白川心里其实也不太舒服,常端和冯大借着他的船来到京城,结果直接抛下了他……
他们正说话,就见吕庆喜手下的那些掌柜来了。
这些人来了之后,就跟吴白川等人寒暄起来,正寒暄着,木掌柜姗姗来迟。
这些掌柜又纷纷去跟木掌柜打招呼。
至于吴白川,他惊讶地看着木掌柜身边的人。
常端之前的穿着打扮非常普通,现在却穿了鲜亮的新衣服,整个人看着变了个样。
这也就算了,他还听到木掌柜指着常端给人介绍:“这位是段掌柜,他是千岁爷新收的人,千岁爷刚得的那个大酒楼,以后就交给他打理了!”
常端怕连累常瞻和自己的女儿,出门之后一直说自己姓段,叫段晋。
这会儿吕庆喜的手下听了木掌柜的介绍,纷纷跟他打招呼:“段掌柜好!”
与此同时,沈家商队里的人好奇起来:“这段掌柜是哪里来的?木掌柜对他这么客气,看起来他很受吕公公的看重。”
吴白川:“……”
常端这时候道:“我是江南人,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他们寒暄过,常端又看向吴白川:“吴掌柜,来京城的这一路,多亏你照顾了!”
吴白川连忙道:“我也没做什么。”
他是真的没做什么,要知道眼前的人借他的船进京,是给了他钱的。
“吴掌柜,我这几日会有点忙,等过几日,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吴白川连忙道。
“要的,我还有事想麻烦吴掌柜。”常端道。
常端跟吴白川说了几句之后,就又在木掌柜的介绍下,认识了带队的沈家人。
至于其他人……他们身为吕庆喜的人,可不用一一认识。
之前觉得吴白川可怜的人,这会儿都有点茫然。
他们竟然担心吴白川的同乡抢生意……吴白川那个同乡多厉害啊,才一天时间,就成了吕公公的人!
而这样的感触,吴白川是最深的。
他之前就觉得黎青执深不可测,现在看看……果然如此!
他可是看到了的,这个段晋对黎青执特别恭敬,一副完全听命于黎青执的样子。
段晋能成为吕庆喜身边的人,大概率是靠黎青执的指点!
黎青执猜出沈家船队的靠山是吕庆喜之后,就立刻安排了人跟着进京,然后直接搭上了吕庆喜?
吴白川不敢往下想,只是愈发肯定一件事——不能得罪黎青执。
幸好,他之前虽然怀疑过段晋,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段晋应该不至于记恨他。
吴白川深吸一口气,总算冷静下来。
常端和冯大在京城努力折腾的时候,崇城县新码头附近的某个宅子里,传出了诱人的香味。
常端和冯大离开崇城县已经半个月,就是在这半个月里,常瞻做好了开卤味店的准备工作,开始做卤味了!
之前黎青执做卤味,用过的卤汤是扔掉的,但开卤味店的话……一般来说那一锅老卤,是能传承百年的。
当然现在想这个有点远。
这会儿,铺子里的劳工,正在熬煮他们的第一锅卤味。
这些劳工被张知府从采石场救出来之后,并没有得到特别好的休息。
尤其是来了崇城县之后,他们虽然吃得好了很多,但每天都很忙。
因为这个原因,之前他们并没有长胖,最多就是气色好了点。
可这半个月……他们中很多人都胖了。
对此,他们特别感激黎青执——他们的身体能变好,全靠黎青执给他们治病开药方!
这会儿,黎青执就在给一个劳工把脉。
这劳工在那三十几个劳工里算身体弱的,虽然被救了出来,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活不长。
前段时间其他人印书的时候,他更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做做饭。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以后好好吃饭,好好养着就行。”黎青执放开这人的手。
“黎先生,谢谢你!”这人感激地看着黎青执:“要不是你给我开了药,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黎青执:“……”
黎青执确实给这人开了药,但他开的药,其实是大部分人都能吃的常见补药。
那药他甚至熬了一大锅,给他们每个人都吃了!
这人的身体能好,跟那药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因为他用异能杀死了这人体内的寄生虫,顺便帮他修补了一下内脏。
这些劳工,好几个身上都有寄生虫,不过现在都已经被他清理掉了。
他们除了寄生虫,身上还长虱子……这几天黎青执不仅让他们洗了澡,还让他们剃光头发。
大齐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说法,那些读书人对自己的头发胡子什么的很爱惜。
但那是读书人……
底层百姓其实没那么多讲究。
在没饭吃的时候,他们甚至愿意切了子孙根去做太监……头发又算得上什么?
这年头,每次寺庙要招和尚,都有很多没地娶不上老婆的人抢着去。
而且普通百姓平常的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头发长了太热不方便什么的,他们本来就会剪掉一些。
如今长虱子把头发剃光……这算啥啊!
这些劳工剃了光头,穿上金叶绣坊给他们做的干净衣服,看着干净了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完全不一样了。
身体已经好了的他们愈发嘴馋,这会儿也就全都看着那个煮着卤味的锅子在流口水。
这卤味也太香了,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黎青执说了,这第一锅煮出来的卤味会给他们吃……如今这日子真的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得过分!
这些劳工觉得卤味香,不远处,那些在新码头这边干活的百姓,闻着这味儿,也觉得有点受不了。
他们肚子里馋虫,都被这味儿给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