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个识破的人
晏渊冰和薛映心中一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一瞬就恢复了平常,但还是被岳奶奶看到了。
“别怕。”她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却不但没让两人安心,还愈加戒备起来。
无疑,眼前这位老人知道了晏渊冰的真实性别。
刚刚她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其实是试探,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试探,是什么让她产生了怀疑?
两人心里疑虑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暗含警惕地看着她。
岳奶奶摇了摇头,带着丝微笑道:“小主子的性子和姑娘很像呢。”
晏渊冰目露狐疑,他和母后像?别说笑了,皇兄可是说了,母后生前端庄温和,性子最是柔和。而他,虽然还称不上暴戾,皇兄却总说他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炸,脾气上来了便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图自己舒坦爽快。
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未说出口的质疑,岳奶奶轻笑道:“真的很像,只是姑娘作为幺女,行事难免要顾及一些,性格中有棱角的部分都藏起来了,才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个好性儿的。当然,要是不惹着她,她也确实不是个会为难人的。”
顿了顿,“那年明相只说姑娘在外邦失踪了,我就猜到她可能嫁到东晏去了,只是没想到,她竟是中了花葬那样歹毒的毒药。”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红。
“我原来想着,好歹姑娘是个术能师,在东晏的日子也要轻松一些,哪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着岳奶奶话中无法作假的悲痛,晏渊冰心中一动,不顾薛映阻止的目光,开口问道:“岳奶奶是怎么看出我不是女孩的?”
薛映一脸“完了”,主子这是脑袋进水了吗?哪有自己送上门的。
岳奶奶似乎有些意外,但眼神却有些了然,“果然,小主子和姑娘一样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她的目光带上一丝追忆,良久才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雕刻大家,拒因着年纪已经无法拿起刻刀雕刻作品了。我成为姑娘的乳娘时,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费心雕了一枚百福玉牌,牌面是极品羊脂玉,只有成人拇指大,上面却用微雕浮雕手法雕刻了整整一百个福字,每个福字都是一种字体,无一不遒劲多姿,是我这辈子的得意作之一。我将百福玉牌穿上了金线,将之作为心意送给姑娘做周岁礼。”
“姑娘一直很喜欢那个百福玉牌,不止一次说过将来要传给自己女儿。小主子来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事,但过后想到了,却并没有在小主子身上看到。”
“所以你怀疑我是男孩?”晏渊冰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薛映也一脸不可思议。
岳奶奶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玉牌还可能因为一些意外丢了或者坏了,还有可能在另一位小主子身上,便用话试探了小主子。”
“这些日子,老身自认还是对小主子的性格有所了解的,若小主子真的是男孩,很难不对自己的容貌介意。”
晏渊冰郁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问道:“那岳奶奶要告诉外祖母吗?”
薛映闻言紧张地看向岳奶奶。
在两人的注视下,岳奶奶忍不住笑了,“你们希望我告诉明相吗?”
“当然不想!”晏渊冰毫不犹豫道。
“那就对了。”岳奶奶伸手去摸晏渊冰的脑袋,他迟疑了下到底没躲。“我是姑娘的乳娘,之所以留在这个府里也是为了等姑娘的消息,你说我的心偏向谁?”说到最后,她对着晏渊冰眨了眨眼睛。
晏渊冰顿时笑了,薛映虽然半信半疑,却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你们今天来问我去官学带的下人的事,应该是为了想办法把明相为你挑的下人推了吧?”岳奶奶又问道。
晏渊冰点了点头,“岳奶奶你有什么办法?”
“明相精明着呢,若是不想引起怀疑,那些下人是绝对不能推的。”岳奶奶叹了口气,回答道。
“可是接收了那些下人,岂不是更容易泄露?”薛映忍不住着急道。
晏渊冰却不急,没看岳奶奶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吗?
岳奶奶突然笑了,“所以小主子带着老身一起去官学吧。”
晏渊冰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带着岳奶奶去,再加上薛映,一些贴身的伺候完全可以不让那些下人沾手,有他们二人掩护,他的性别保密性也更有保障,也不会引人怀疑。
但是……
“不行,岳奶奶你的年纪早该颐养天年了,我哪能劳累你伺候?”晏渊冰连连摇头,便是看在母后的份上,他也不想让岳奶奶的晚年生活不安稳,更何况岳奶奶对他这般爱护。
薛映也在旁边点头,没得这样不尊老的。
“你们太死板了。”岳奶奶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自然做不动年轻人的活儿,但却是最好的挡箭牌。只是到时候,要劳累你这孩子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薛映说的。
薛映摇头,自家主子脾气虽然有些不好,动不动就要揍人,但却不是个难伺候的,很多近侍的活儿他都沾不到手。
晏渊冰却不像薛映想的那般简单,岳奶奶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干,但真到时候就是两说了。只是,看着她眼中的恳请,他有些迟疑。
见他松动,岳奶奶赶紧道:“小主子,老身活不了几年了,好歹最后让老太婆多看小主子几眼,等到了地下,也好跟姑娘和常姐姐念叨两句。”她口中的常姐姐是明玉萱的另一位奶娘,没等到照顾长大的姑娘的消息就过世了。
“……好吧。”她说到这份上,晏渊冰也不好再拒绝。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岳奶奶一下子高兴了,旋即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等等。”
不等两人反应,就去了屋里,半晌,抱着一个七八寸大小的木雕箱子走了出来。
“这些小主子拿去吧。”岳奶奶爱惜的摸了摸箱子,不舍地放到晏渊冰的手中。
“这是……”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地契、银票以及账本,晏渊冰瞪大了眼睛。
薛映同样一脸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位穿戴朴拙的岳奶奶手中有着这么一笔巨财。刚刚他不经意瞥到,最上面那张银票上的数目就是一万两,按照一般人好的东西藏得越深的心态,下面那些东西的价值可想而知。
“这些是常姐姐经营了数十年的成果。”岳奶奶眼底划过一丝骄傲,“我出身玉雕世家,祖上传下来的资产不算多,各种极品的玉石雕件却数不胜数,那些都分批存在交给你的这些庄子上。常姐姐更是了不得,她家几代经商,积累起来的财富非常惊人,常姐姐又是个会经营的,连我带来的产业一起,在她的用心经营下翻了一倍。”
“我和常姐姐之所以能留在府里,一来是我们自愿,二来是明相念旧情,三来便是这份引人垂涎的资产。”
顿了顿,她有些自责道:“只是,我对经营的事一窍不通,常姐姐走后,这些产业出现了不少亏损,那些掌柜管事也不知有多少吃里扒外的。虽然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若再不做出挽救,怕是要被人逐步侵吞了。”
晏渊冰吞了吞口水,到底还是将箱子塞回了岳奶奶手中,“岳奶奶还是拿回去吧,来时哥哥给了我不少金子,我不缺钱。”天知道他有多不舍,那么多钱,能买多少糖果小吃玩具啊。
别看他是皇孙贵胄,但其实真正享到过的富贵有限,几个成年的皇兄皇侄指使着朝臣对皇兄百般为难,国库捉襟见肘,宫里的用度一减再减,宫里那些摆设物件奢丽却只能看不能换钱,户部只会哭穷,父皇母后留给他们兄弟的私产他们根本不敢动用,就怕被那些“亲人”发现保不住。
为了不让皇兄为难,他想要宫外新出的玩具都忍着不问皇兄要。即便皇兄总能看出他的心思,想办法把他想要的弄来,但因为忙碌,这样的次数并不多。如此一来,他的玩具仍旧多是那些昂贵却没有新意的传统玩具。
吃的方面,除了是宫廷菜这一点,数量甚至不比谢之家。
至于穿的,虽然也都是上等的宫绸锦缎,但每次宫里有了新的贡缎,皇兄只要慢一步,那些成年皇兄皇侄就敢直接上门要。好在这方面他倒不是太在意。
从懂事起,每次看着晏涵明对着那些跟班炫耀五花八门的新玩具吃食,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羡慕地不得了。
晏渊冰一直想着,等他把他们打趴在地上,等皇兄把那几个成年皇兄皇侄打趴在地上,收拾了那些倚老卖老,奴大欺主的朝臣,他就能想什么有什么了。
可惜,这一天还没有到来,皇兄就把他送到西苍来了。
原以为要奋斗十年八年才能得到的东西,却这样轻易地放到了手中,让他没有任何真实感。
只是再飘飘然,他还是舍不下脸要岳奶奶的养老钱。
“拿着吧,这些本来就是要给姑娘的,给了小主子,也算我们没白忙活一场。”岳奶奶将箱子塞回了他手中,语气伤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