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了了大半,既然有了方向那就好查多了。

章靖坐在暖阁里头, 手里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 抬头看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 抬起手, 打了一个哈欠。

已经是后半夜了。

排查了所有人之后, 才发现趁着爆炸之后混进来的人还有十数人, 都是为了以防万一来补刀的。

他们似乎是才猜想到了, 那□□很有可能炸不死皇帝。

所以, 才打算趁乱混进来再次刺杀。

毕竟, 围的铁桶似的行宫里头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松懈下来,想来不少人都以为这是那些匪徒最后一战, 打算玉石俱焚了。

皇帝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他抬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的那些劫匪。

这些人毫不畏惧,一个个挣扎着扬起头,用无比憎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帝,像是一条条叫人心惊的毒蛇。

皇帝并不畏惧这样的目光,只是缓缓的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缓步朝着他们走去。

“为什么, 这么痛恨朕?”

此话一出, 一口唾沫便飞了过来, 高度不够并没有能够吐到皇帝的脸上, 但是仍旧还是沾在了他的袍子上。

在场的人当即大惊, 狠狠用刀鞘朝着那个吐唾沫的男人背上砸去。

那男人被砸的一下趴在地上,原本就受了重伤,如今更是狠狠吐了几口鲜血。

可任是这样,他还是满脸的笑容,眯着眼睛抬头看着皇帝,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怨毒之色。

“昏君,我就是死,浑身的肉都烂了,也要剜下一块来,恶心的你几天吃不下睡不好!”

其余的人也是激愤起来,疯狂的冲着皇帝叫骂着,一时间镇压和叫骂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挟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叫一个人如此。

在场的人知道的不多,章靖算其中一个。

只是,他仍旧是低着头吃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全然没有要过问这件事情的意思。

最终,还是皇帝冷冷开口说道。

“住手!”

而此刻,地上已经满是鲜血。

皇帝看着奄奄一息的这些人,苍老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无奈。

若是早些年的时候,他的手段恐怕会愈发凌厉,更加不屑于解释当年的事情。

但是如今,他已经老了。

老的总是会回忆起当年的种种过往,总是会想起一些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人一旦老了,就会有很多遗憾。

想要补救。

但是终究是无能为力。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平静,目光之中含着怜悯之色,望着地上这唯一幸存的十几人,缓缓的开口说道。

“当年,朕的的确确答应了连将军,会好好照顾那些老弱妇孺,同样也会好好照顾你们。”

回答皇帝的又是一口血沫。

这一口,喷的皇帝那件深蓝色的袍子上满是血点子,一点一滴,淋漓可怖。

男人凄厉的声音响起,带着声声无比尖刻的控诉。

“到头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连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除了我们没有一个活口,上至九十三岁的老太太,下至刚刚出生十几天的婴儿,你怎么下得去手?那是你好友的家人啊!你怎么配做这个皇帝!”

男人的声音到了后头有些嘶哑破碎,如同夜空之下扑飞的夜鸪。

“他为了你而死,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听到这话,皇帝长叹一声。

“不是朕,真的不是。朕年轻的时候虽然行事未免毒辣,但是从未亏待过手下之人,哪怕是登基之后也未出现过鸟尽弓藏之事。当年朕既然能够答应了照顾连家一家老小,就就绝对不会食言而肥!”

皇帝说道这里,深吸一口气。

“而且,当年的事你也清楚,朕只打算查到此,并没有再要查下去的意思,到此为止。又何必再给自己涂添那么多条人命杀孽!”

即便是皇帝如此说,地上那人仍旧是不信。

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发狠的望着皇帝,一字一句从牙缝之中挤出。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地上的那人。

“是谁帮着你们蛰伏了这么多年,又是谁忽然在这么多年之后让你们来朝着朕报仇,意图难道hi阿布够明显吗?连将军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们这帮不成器的手下,被人利用了这么多年竟还浑然不知。”

此话一出,那人便疯狂开始反驳,似乎是不容得任何人亵渎他们背后之人。

“你胡说,明明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攀咬恩公!”

皇帝懒得再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那人以为皇帝是被自己这番话弄得无话可说,心中愈发笃定。

“果然是这样,狗皇帝……”

他话音未落,忽而一个耳光迅猛而至,狠狠地抽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六皇子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蠢货!”

然而,这两个字之后,六皇子便再也没有话了。

此番动作反而让那刺客眼底血红,更加愤怒。

章靖在一旁看的也是无语了。

老的任性,小的更任性。

都不是多话的人。

章靖想着,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决定做一回老好人算了。

“陛下已是九五之尊,若是真的做了那等事情又何必跟你废话,凭你们犯下的大罪,直接将你们千刀万剐灭了口便是,何必站在这里多费口舌同你们解释。”

此话一出,那刺客转头望向章靖,眼底满是不忿。

“你一个黄毛小儿懂什么!”

章靖嗤笑。

“一个黄毛小儿都能看明白的地方,你为何就是看不明白。陛下之所以解释那么多,是为了不想让你们到死做了鬼都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说到这里,章靖无奈叹口气。

“恨错了人这么多年,太可悲了。到时候九泉之下,连将军和你们的亲人恐怕会怨你们有眼无珠,报仇都找不对人。”

其实吧,皇帝就是在遗憾,在后悔,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是这话章靖没敢说。

猜测皇帝心思,可不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时候,皇帝的目光却是忽然投向了章靖的身上。

章靖也是意识到了,他刚想要开口,耳边却是传来了刺客撕心裂肺的痛哭叫声。

“连将军,连将军,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真是没用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说到这里,那人已经泣不成声。

而其余被抓的此刻也是匍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哭泣着,谁也没有打搅,谁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

站在一旁的六皇子看着地上的人,忽然开口。

“幕后之人是谁?”

他们若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就该将幕后之人吐露出来,叫他再也不能翻出天去。

那刺客抬头,看着六皇子的目光有些恍然。

半晌,张嘴。

却出喷出一口黑血。

他来不及吐出一个字,人已经如同秋风之中的落叶,一头栽倒在地上。

安静的室内一时间响起十数声痛苦的嘶鸣。

所有的人都死了。

章靖连忙俯身,一个个检查过去。

的的确确是死透了。

章靖抬头,对着皇帝摇了摇头。

皇帝的脸色难看。

过了半晌之后,皇帝才长叹一口气,晦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倦容,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挥挥手对着所有人说道。

“都下去吧,这些人就找个地方葬了吧。”

这表示,过去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

因着天色还没有亮,皇帝也吩咐了让章靖就在行宫之中歇下来了。

章靖没有拒绝。

毕竟,第二日就要送驾离开江州府了。

章靖回到房间之后,不过找了个软榻靠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章靖翻了个身,还想睡。

可想想就自己一个人,没有闻香软玉在怀,睡着也并不舒服,想想也就起了。

他刚洗漱干净,正在系扣子,就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便是管家的声音传来。

“大少爷,时辰到了,老爷让您和二少爷也去准备着,莫要误了送驾的时辰。”

章靖闻言,开了门,吩咐管家先去做别的事,自己这里他有数。

管家想来知道这位大少爷靠得住,不过是按照命令过来提醒一声,见章靖已经拾掇的差不多了,便让底下的小丫鬟们进来清理,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把手的。

等到了天已经完全亮了的时候,章靖才去了行宫的正殿,在那里等候着皇帝出来。

大约是昨夜的事情的确是让皇帝心力交瘁,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身边是六皇子扶着他。

父子俩看起来亲近,但是让人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之后便是皇帝说了些送别的话,然后便是到了行宫门口的跪送。

章靖和章竣是章家的两位少爷,自然也要陪着章廷治一起将皇帝完完整整的送出江州府的地界才行。

这路上的行程大约也就三五天。

两人按照礼制上了马,却也只能跟在后头。

毕竟,皇帝的马车周边近身护卫的都是皇帝自己的亲卫,真要出了事的时候,也不需要他们身先士卒。

只是,到底发生过之前行刺的事情,这一路上终究还是不敢轻易懈怠。

终于,第四日的那天下午,皇帝的车驾终于到了江州府的界碑。

过了这块碑,那就是边上西州府的地界了。

而西州府的刺史大人早就已经从早上等到了现在,看见皇帝的车驾立刻可客客气气的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皇帝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西州府的刺史大人点了点头,表示见过了。

紧接着便是两边的人交接,还需要一些时候。

而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让所有人都休息休息。

皇帝转头,看见站在远处的章靖和章竣两兄弟,眼底浮现出一抹温和的暖意。

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将章靖和章竣两兄弟叫过来,别在太阳底下晒着遭罪了。

昭小侯爷听见了,知道皇帝这是喜欢章靖。

“陛下,我去吧,不劳张公公了跑一趟了。”

说完,他也不等皇帝答应,转身就朝着章靖那边快步跑去。

不一会儿,章靖和章竣二人就走了过来。

行完礼,皇帝招呼着章靖和章竣都过来坐。

只不过,这一次开口先问的却是章竣。

“你便是这一次乡试的魁首?”

乡试魁首,那便是解元,其余中举的只能称为举人。

章竣垂首,恭恭敬敬的答了是。

皇帝又问了一些学问上面的问题,章靖非但能够一一回答,还有自己的不同见解。

就连章廷治也是有些惊讶。

皇帝很是欣然,转头看向章廷治,忍不住夸奖道。

“章廷治,你养了两个好儿子啊!”

章廷治闻言,急忙谦虚恭维。

“两个小子再好,也不及六皇子的十分之一,还是陛下会教儿子。”

皇帝听得很是舒服。

章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章廷治,没想到自家老爹竟然也有这样狗腿的时候。

他今日真的对着自家老爹刮目相看了。

之前一直以为章廷治是个正直的不知道变通的人,如今看来并非是这样。

忽然,耳边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你平日里不像是这么安静的人,今天怎么一句话都没有,是不是身上的伤又不好了?”

章靖听到皇帝和自己说话,急忙回过神来。

“多谢陛下关心,学生没什么大碍。只是伤的太重并没有好的那么快,不过之前陛下让太医看过了,说是学生的伤好得比一般人快,还请陛下勿念。”

皇帝听章靖这样说,也就放心了。

之后,他又嘱咐了章靖好好休养。

留下了不少珍贵药材,皇帝终于上了马车。

而这尊大佛也由江州府的手里交到了西州府的手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深深嘘出一口气。

终于送走了。

回去的路便没有那么耽搁,父子三人都归心似箭,两天不到人就在这家里了。

马还没停稳,章靖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林氏。

他翻身下马,快步朝着林氏走去,伸手将林氏紧紧搂在了怀中,低头啄吻了一下林氏的唇瓣,没叫人看见。

“走了,媳妇儿,咱们回家。”

章靖没等着旁人,只扶着林氏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章廷治仍旧还骑在马上,瞧着章靖那样子,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冲着章竣教训道。

“往后你娶媳妇儿了可别学你哥!”

章竣看着自家哥哥嫂嫂远去,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章廷治重重戳了戳,章竣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您说什么?”

章廷治捂脸。

看来自家这个儿子想要开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

回到里屋,林氏伺候着章靖脱了外衣,一边开口说道。

“你在外头好几日了,一定吃不好睡不好,我吩咐准备了热水,你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好生睡一觉。”

章靖看着林氏给自己宽衣解带的样子,眯着眼,握住了林氏的手,拉着她靠近了些。

“要不,一起洗?”

林氏啐了章靖一口,眼底带着几分**漾的水光,推开了抱着自己的章靖,把人朝着屏风后头推去。

“别胡闹,快去洗干净了。”

章靖闻言,精神一震,赶紧跨进浴桶之中洗白白。

谁知道,等到章靖再次出来的时候,林氏的人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桃枝在外头等着,笑嘻嘻的对着章靖玩笑道。

“大爷先歇着吧,大奶奶去厨房给您炖汤了,您那日伤的那么重,大奶奶可是要急死了,这几日都在钻研着怎么给您炖补汤。”

眼下之意,肉是吃不到了。

章靖四仰八叉的躺在**,心里**啊**啊,不知不觉也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过了,林氏就坐在床边,阖着眼睛,靠在那儿小憩,只是手中的扇子还是一下一下的给他打着扇。

章靖看着心疼。

小心翼翼的扶着林氏,想要将她抱上床躺着。

林氏睡觉轻,章靖不过稍稍的动她一下,林氏就蓦地睁开了眼睛,瞧见章靖抱着自己,迷迷糊糊的的想要起来。

章靖伸手拍了拍林氏的后背,哑着声音低声说道。

“陪我躺会儿,你也睡个午觉。”

林氏没有拒绝,重新阖上了眼睛,躺在了章靖的身边。

……

之后的一两个月里,章靖原本想要歇着,看看书,在药铺里头做做堂,有时候陪陪幺妹儿。

却不想,章廷治不知道怎么想的,自章靖伤好之后就一直将人带在身边,身边凡事有个什么事情都让章靖帮忙处理。

日子久了,章靖也就猜到了父亲的意思。

他装病了几日,拖着让章竣顶上了自己的位置。

随即,又清净了。

章廷治气得不行,但是也是毫无办法。

章靖自己不愿意,谁也逼不了他什么。

日子就在这样悠闲之中过去了,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就是万圣节。

皇帝的寿辰。

作为刺史,章廷治自然不用特意去一趟帝都,只是挑了贵重的寿礼,让人送到帝都去便是。

万圣节过后半月。

忽然有一日,皇帝的旨意猝不及防的下来了。

传旨太监一大早就已经到了章家,章家上下都是一脸懵逼,急急忙忙梳洗打扮了出来接旨。

传旨的过程不必细说了。

这道旨意是因为几个月前章靖救驾有功和章廷治捉贼有功的封诰。

不过,因着章靖年纪不大,皇帝并没有在章靖身上加诸多重的赏赐,只是赏了黄金万两,良田和地产。

只是,这自然不足以奖赏救驾之功。

皇帝以另外一种方式给了。

章廷治被封为武昌侯,章靖的母亲姚氏封了二品夫人的诰命,林氏封了三品淑人。

姚氏领完旨,送走了传旨太监,喜极而泣。

她本是侯府嫡女,虽然不是长女,但是身份也是高贵。

当年,她不顾娘家的阻止,毅然决然的嫁给了章廷治,哪怕是章廷治贬谪到了蛮荒之地,她仍旧是不肯合离,辛辛苦苦的给章廷治养孩子,操持家务。

如今,一旨封诰,让当年姚氏跟着章廷治离乡背井的所有委屈都有了回报。

二品夫人,又是侯夫人。

这辈子值了。

章廷治看着妻子哭成那样,叹了口气,温柔的拍着姚氏的后背安慰她。

章廷治安慰了许久仍旧没有将姚氏安慰住。

他也是知道这么多年让妻子受苦了,更加不敢不耐,扶着妻子回了正院继续安慰。

剩下的事情,只能落在林氏的身上了。

林氏打赏了府中上下的仆从杂役,有命人准备了家宴,算作是家中的庆祝。

至于大的宴席,还要问过章廷治了。

阖府上下都知道章家这是扬眉吐气了,又人人得了赏赐,一个个都是高高兴兴的,连腰板都比平日挺直了许多。

……

宴席办在十月初。

整个江州府的富豪官绅都来了,有些实在是不能来的也派人送了重礼。

一整个晚上,章家都是张灯结彩的,热热闹闹的。

来的人里头,有真心祝贺的,也有趁机攀附的,自然更多的还有拖儿带女过来的,意思很是明显。

章家大少爷虽然已经有正室了,但是二少爷可是还未娶妻的。

再者说了,大少爷到底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身边多几个妾室又能如何?

有些事情,章竣还没开窍,但是章靖清清楚楚。

于是,他整场宴会里头都带着林氏在身边,寸步不离,叫人想要借机开口过来攀一门亲事,介绍介绍自家女儿亦或是妹妹都插不到空隙。

有平日和章靖走得近的几家公子瞧着章靖这样,不由得都悄悄笑话他。

“章兄如此惧内,莫非是嫂夫人真的有如此凶悍?”

章靖喝得有些多了,两颊已经飞上了两坨红晕,眯着眼睛握紧了身边的林氏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胡说,你家嫂夫人向来都是最懂事大方的。是我嫌弃女人太多后院就烦,这辈子一个老婆就够了。”

他喝的稀里糊涂的,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只不过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就非要抓着林氏同她说话。

众人看着章靖扒着林氏絮絮叨叨的样子,一个个吃了一嘴的狗粮,赶紧求着林氏把章靖送进去躺着,别再丢人现眼了。

等到林氏叫人扶着章靖朝着后院走去的时候,章靖忽然推开了扶着他的侍女,站直了身子,一脸坏笑的转头看着林氏。

林氏这才回过神来,又气又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啊……”

章靖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很有理由。

“你家夫君若是再不躲着,怕是要被人抓走成亲去了。”

他说着,伸出手,让林氏扶着自己。

“还不快过来抓好你家夫君,可千万别被人抢走了。”

林氏笑着啐他。

“你跑了,宴上怎么办?”

章靖一脸无辜。

“已经这么晚了,他们也折腾不了多久。再者,不是还有章竣那小子在,他可还没有老婆呢!”

林氏斜眼瞪他。

章靖却是已经牵着林氏的手,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这里的宁静和外头的喧嚣似乎隔了一层,他们的温暖谁也触摸不到,谁也插不进来。

……

夜宴之后,章家又要准备离开了江州府了。

章廷治做了一年多的江州府刺史,原本按照惯例,这个位置上头最少要坐上三年。

这也是为了当地的稳定。

但是,自从皇帝回京之后,不知道怎么的,日日夜夜做噩梦,总是梦见当年自己做太子时候的一些事情。

每次梦醒之后,皇帝都是惶惶不安。

于是,皇帝便想着将章廷治弄回帝都做五城兵马司总指挥。

寻来找去,自己手下能够让他完全放心的人也就只剩下这个连长公主都不惧,还敢让人扛着棺材面圣的刺头了。

三年未到,章廷治就又升官了。

就时运来看,可谓是时来运转,步步高升。

这一次皇帝催的急,章廷治原本想着带着妻子女儿一起上京,可实在是太紧,他只好交代了章靖和姚氏,自己提前先走。

而章家这里处理好了该处理的事情,这才带着仆从上路。

从江州府到帝都,陆路太过颠簸,最舒服的是水路。

章家这一次准备四条大船,将能够带上的一应仆从全都带上了,只留下少数人看着老宅子,浩浩****离开了江州府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