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身份暴露(加更)
这是粉红票二十的加更章。。
走在人来人往如川流不息的大街上,高竹猗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周国百姓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像刀子一样,刺得他心里疼。周国越繁盛,便衬得他的大楚越衰败。
那一日,太平玉松公主在鸿博书院的课堂上曾经说过,当年大楚强盛时对周国的欺凌侵略,周国人没有忘。现在周国有如此的盛势,焉知不会动刀兵报昔日的几乎亡国之仇!
高竹猗只恨自己身单力薄,纵然学得星象之术和不弱武功,却于国家大事之上毫无置喙之地。倘若他只是巫族中人也就罢了,毕竟巫族存在时,这个天下还没有大楚和周国。但他的外祖母却是项氏宗室女,自幼他母亲就教导他要忠诚于自己的国家。而母亲的教诲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即便大楚皇室如何不堪,国力如何日渐低下,那也是他的祖国。高竹猗想到这里,幽幽叹气,移开目光不去看酒楼之下络绎不绝的人流。
如今楚国一众人等已经很少去同福总店,那儿的消费太高,没有人请客,他们总得悠着点花销。这段时间太宁城热热闹闹,多国游人出入,显出繁花盛景之象,让楚人们心中不大得劲儿,居然连烟花之地都少去了。
固山王世子项巍心中亦有感慨,怎么他们大楚国就没有玉松公主这样的聪明宗室女呢。但他又失笑,若是玉松公主生在楚国,恐怕根本就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楚国的女人唯男人之命是从,就连上个街都必须包得严严实实。玉松公主在楚国也就是和亲的命哪。项巍不禁摇摇头,问高竹猗:“不是说这个月公主府属官要考试么,到底什么时候?”
高竹猗躬身禀道:“六月二十。”
“这么说还有四天时间。你准备得怎么样?”项巍倒是对高竹猗挺有信心。假若高竹猗能考进公主府,不就说明周国人不如楚国人嘛。若高竹猗没考上,他也可以说玉松公主根本就不敢录用楚国人。
“如果是类似于科举考试的内容。我自然是有把握的。”高竹猗淡然道,“只是我觉得,如玉松公主这样的奇女子,她既然向天下公开招考属官,应该会出奇制胜。”
“奇女子?”项巍笑道,“你对她的评价挺高嘛。”
高竹猗坦然道:“实话实说罢了。世子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他暗想,你次次见到她都不自觉畏缩两分,当我没看见?
旁边有一名楚国人调笑说:“高侍书。你若考进公主府当属官不算大本事。如果在咱们回国时,你能把她也带回大楚,那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这些混帐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痛,竟然忘了自己的手段!高竹猗眼神变沉。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讪笑着退开。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项巍眼睛一亮,上下打量高竹猗,居然相当郑重地说:“竹猗,你若是能办成此事。本世子定会奏请父王,给你请大功。本世子相信凤大巫也会重奖于你。你也别辜负了你这副容……”
高竹猗打断项巍的话,冷淡道:“先不说在下有没有这个能耐。世子,您难道以为玉松公主到了大楚。也会像对待周国那样为大楚效命?”他们竟敢让他以色侍人!
“不。”项巍认真道,“本世子不做如此想。玉松公主的性子,明眼人一看就知。即便她心甘情愿到了大楚,也不会做出伤害本国之事。但你要这样想,她离开周国,对周国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损失!”
咦?世子的头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楚?高竹猗心中微动,却不点破。“但我认为。玉松公主不会为了男人抛弃故国。”他回想那双看向自己时古井不波、半点涟漪也不起的冷静眼睛,觉得这种事真心不可能。
“你别想那么多,去试试才知道结果如何。反正你又不吃亏。”项巍阴沉沉笑道,“其实只要她和你走得近,她的名声也就差不多了。”
高竹猗皱起眉,他并不赞同项巍这种用诋毁女子名声来达到目的的阴损作法。“若世子深恨于她,有机会刺杀便是,何必如此?”他拒绝道。“这种事,我不做!”
“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事儿对咱们男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竹猗你又何必怜香惜玉?你可要知道,”项巍不悦道,“周国越强大,咱们大楚就多一分危险。而你看这玉松公主。所作所为哪桩事不是给大楚填堵的?”
高竹猗断然道:“世子无须再多说。若你想要她的命,我想方设法去取。但让我去毁坏女子的名声,此事请恕我万万不能听从!”
项巍气结,他倒是想使美男计,奈何玉松公主一见他就给冷脸。所有楚国人里,她就是对高竹猗还颇有两分好印象。他在心里愤愤然想:“刺杀?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你高竹猗也不是没去公主府探过。你倒是进了府门,却连一重高墙都没能越过,还不是灰溜溜地逃回来了?”
然而高竹猗的身份让项巍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他只能叹着气说:“好罢好罢。哪天若是找着了机会,你便去取了她的命来!”这个机会要等到猴年马月哟。
楚国众人意兴阑珊,在酒楼胡乱塞了肚皮就摇摇晃晃回去质子府。以高竹猗的亲近书童身份,在质子起居处有一间小房,还有一名奴仆服侍。
天色愈晚,他点灯看了几页书,这便打算洗漱就寝,却忽听窗外有异样动静。窗格微启,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来,之后便再无异动。
高竹猗警惕地看向在地面滚动的那东西,发现是一张包着石头的纸。他捡起似乎有字样在上面的二指宽纸条,目光刚落在上面,他的手便一抖,差点将这张纸给扔了。
呼吸蓦然急促,高竹猗慌忙从贴身里衣的暗袋里掏出母亲给他绣的荷包,将母亲亲手为他雕刻的印章掏出来,就着灯光仔细观瞧。
冷汗涔涔而下。这枚印章是假的!高竹猗懊悔至极,这枚被同福总店的小二客客气气送回来的印章是假的!来到周国以后,他再也没用过印章。要不是今晚这事,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印章被掉了包。
二指宽的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联系暗号,盖着一枚红泥还黏手的印章,印章的字样为“淇奥”。高竹猗能确认,印章盖上去的时间绝对不长。他咬牙切齿发了会儿狠,飞快地换好夜行衣离开了质子府。
对方约定的地方是太宁城最著名的青楼。初来太宁城那段时间,为麻痹周国人,高竹猗没少陪着项巍他们到这儿寻欢作乐。他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座僻静小院,门口点着幽暗的灯,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高竹猗按照纸条上约定的暗号,有节奏地敲门。不一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去。
默然无声跟着同样一声不吭的领路者,高竹猗很快就来到院中二楼一间房里。领路者将他带到地方便离开,轻轻将门合上。房中便只有他一人。
打量房内装饰摆设,高竹猗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位生意还算红火的姐儿的住处。他回想当日在同福总店丢失了印章,正有一群烟视媚行的姐儿在助兴。难道今日约见自己的人,就是那群姐儿当中的一个?
房中珠帘微动,有人在帘后开口说话。但这人,高竹猗听其声音却是年迈苍苍的老年男人。这名老者慢条斯理道:“公子斐,幸会!”
幸好此时背对着珠帘,否则定然会被帘后老者看见自己微变的神色。高竹猗迅速稳定了心神,缓缓转过身,轻声道:“尊驾认错人了罢。在下高竹猗。”
老者哑声连笑,再次说话时的声音里有几分戏谑:“堂堂巫族六姓世家君氏子,却给人鞍前马后当奴仆,当真玷辱祖宗的声名哪!不过你这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敢承认的德性,也确实不配为君氏子!”
高竹猗热血狂涌上头,不知费了多么巨大的定力才将愤恨强压下。他很明智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尊驾究竟要怎样才能归还在下的印章?”
“看来这枚印章对你十分重要。”老者赞叹道,“你倒是有胆,孤身一人就敢来赴约。当年你父亲不顾族人阻拦硬是要娶你那身为谋逆罪人之女的母亲,以至被族长废去一双观星的眼睛和毕生功力。你的胆色倒是有你父亲的几分影子。”
高竹猗紧紧攥住拳,这老者居然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世来历。他是什么人?他还知道多少?他究竟想干什么?
面临如此困境,高竹猗却反倒更加冷静。他朝向珠帘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尊驾到底意欲何为,还请告知。”
“你要知道,如果你身份暴露,不仅你自己难保性命,恐怕连你母亲也逃不脱一死。”老者慢悠悠道,“老夫顾念昔日与你父亲有些交情,才不忍你就此丧生。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此人就是不肯直说怎样才归还自己的印章,话里话外就是要逼着自己承认身份。高竹猗默然片刻,缓缓挺直腰杆,微抬下颌,直视珠帘行礼道:“尊驾有礼,在下君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