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城门偶遇

还昨天欠下的一章更新。。

这大约是楚国出使别国最狼狈的一次,就连象征使节身份的大旗都丢了。所以,当与周国搜寻兵士见面,所有楚国人都倍感耻辱。

幸好领兵而来的大周寿亲王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并没有刻意嘲笑挖苦经年的宿敌们。康亲王与楚国众人饱受同样遭遇,吃了不少苦头,也不会讥笑他们形容难看。

高竹猗恢复了固山王世子侍书童儿的身份,沉默站立于世子侍从队伍的最末。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众多目光的扫视,便将头深深低下,装出畏怯模样。

彼此寒喧数句,周楚两边的人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都透着警惕戒备。尽管两国之间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大型战事,但边境争端从来不断,亲近不起来是正常事儿。

此时天色大亮,楚国人万般难以再在雪山待下去,便催促着周国人整队离开。高竹猗骑着马混于侍从当中,瞧见这支周队军容整齐、士兵精神昂扬,他眉角微动。从方才听到的三言两语来判断,这支骑兵只是寿王府的家将而已。可是家将部从已然如此精悍,正规军又当如何?

接下来的路程顺风顺水,有大周两位亲王陪同,没出任何变故。十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大周京城太宁城之下,远远便瞧见有一队旗幡招展的大队人马正在出城。

堵在不前不后的地方,也没办法让那支行进当中的人马暂时避让。当然,这种事情会发生。并不排除是周国人故意让楚国人难堪。

素来使节进城,都会提前知会以便留出城门迎接以示尊重。小小属国使节尚且如此。何况是堂堂大楚国?可惜,楚国原先浩浩****的大队伍因雪崩死了大半。此时没有半分大国气势。固山王世子也没有要为国争口气的念头,他们就这样听从周国人的指挥立在道边等候这支大队伍出去再进城。

从旗帜上的标记,武宗厚认出这支队伍是以东昌兰真公主的鸾驾为首的郑谢二府的人马。他便对康王说:“七皇兄,那是兰真皇姐的凤辇,你要不要与皇姐见一面?”

康亲王沉默片刻,摇头道:“皇姐此时出城想必有事,我还是以后再去拜会她。”他离国出质多年,早就与兄弟姐妹生份。现在刚刚回国,潜意识里他还不想与这些亲戚见面。

众兄弟姐妹中。唯有武宗厚和武令媺,康王不陌生。那是因为这几年的每封家信里,他的儿子武宏嗣都会用极长的篇幅来讲述康亲王府与小皇姑和小皇叔的事情。

那支队伍迤逦而来,车驾众多,当中有一杆杏黄旗高高挑起,上书“东昌兰真”四个大字。高竹猗低垂了一路的眼帘终于撩起,安静地瞧着大周皇族出行的气派。无有不相同,全天下的皇族走到哪里都唯恐别人不知道其人的到来。

皇族……其实,他也有皇室血脉呢。高竹猗蓦然心悸。想起临行前母亲说的那番话,嘴角便挂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突然有所感,他扭脸远望,恰与一双沉静若渊的墨玉双眼对视。那是大周皇族队伍中的一名白衣少年。半边脸带着亮银色面具,没有被遮住的另外半张脸清俊过人。

二人对视的时间只是数息,又双双同时别开眼。

好漂亮的少年!颜无悔略微惊讶。不过很快就将这惊艳一瞥抛去脑后,专心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儿。他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加入这支前往皇陵祭祀先孝仁太子的队伍。

今日是正月二十五。颜无悔原本约了武令媺,打算把自己研制出来的强筋健骨药浴方子拿给她。他却被义母兰真公主叫到了公主府。然后直接离京打算前往温化皇陵。

如此措手不及,也没有问过他愿意与否,颜无悔心中微怒。虽然义母待他极好,却不代表她可以左右他的人生。只是他性情温和宽厚,义母又是长辈,便忍住了怒火没有直言犯上。事出无奈又紧急,他只好让小丫环双双在家里等候十九派来接他进宫的内监。

策马徐行于车辇之侧,颜无悔一直在魂游太虚,奉命前来请他进八凤辇的内监连喊了好几声他才醒过神。

“颜公子,公主殿下请您进辇说话。”这名内监满脸陪笑,并不敢轻慢这位身份在郑家很是尴尬的干少爷。

正好有事要向义母禀报,颜无悔便跟着内监登上凤辇,穿过两道活动仕女图案暗门,进入客厅。兰真公主的凤辇继承自她的母亲敦庄皇后,车体比武令媺的更大,内中装饰也越见雍容华贵。

客厅里,除了坐在主位的义母兰真公主以外,颜无悔还看见一名面容清矍的陌生五旬老者。在这位很讲究规矩的义母面前,他从来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违矩之处,以免被人笑话让义母难堪。

给义母行过礼,颜无悔垂手站立,静候吩咐。兰真公主微笑道:“无悔,这位是义母的舅父谢骏谢大将军,你便和澜儿一样称呼舅公即可。”

回京近一个月,兰真公主这还是第一次私底下召见自己的义子。她凝视着这孩子俊美无瑕的半边脸,平和眼神里有隐约的激动。

原来这位就是义母让自己投奔的谢大将军。颜无悔赶紧向谢骏躬身拱手行礼,乖乖地唤了一声“舅公”。

谢骏颌下三缕长须簌簌抖动,微露激动之色,须臾又很快恢复平静。他连连点头道:“好孩子,免礼,快坐下。”

等颜无悔落坐之后,兰真公主关切问道:“无悔,你师父可好?自五年前一别,孤便再也没能与圣手见上面。”

颜无悔立刻站起身回话道:“回禀义母大人,师父身强体健。每顿无酒无肉不欢。”

“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你好好坐着说话就是。”兰真公主也没有绕太多弯,直接问。“无悔,义母知道你醉心于医术,但还是想问问你可愿意去鸿博书院读书?”

这真是瞌睡碰着了枕头,颜无悔正有这样的打算。其实他若有心进学,大可以在京城诸多书院招生时去报考。但是只有鸿博书院才有武十九,所以他只想去鸿博书院。可那家书院不是只有好学问就一定能进得去,他需要一位引荐人。

“师父也有让我去书院多长些学问的意思。”义母主动提起此事,颜无悔很高兴,“前些时日。玉松公主殿下也说鸿博书院藏有不少医书,我很想瞧瞧。”

兰真公主与谢骏对视,二人眼里皆有了然神色。兰真公主便笑道:“玉松性情开朗、待人和气,你与她能成为朋友,倒也不稀奇。”

心口微微发烫,颜无悔垂头低声道:“义母大人,我与玉松公主认识时,并不知道她是公主殿下。”

“没什么!便是知道了,以你的身份难道不能与她相交?”兰真公主语气很温和。轻言柔语道,“无悔,你不可妄自菲薄!”

“是,无悔知道!”颜无悔微微一笑。他与义母又闲话几句。惦记着武令媺提过的美容养颜方子还不甚妥当,便告辞离开。

将所有宫人挥退,兰真公主看向谢骏。低声问:“舅父,你看如何?他的脸是药物所致。不打紧。”

谢骏皱眉道:“是个好孩子,但还不够!”

苦笑两声。兰真公主轻声说:“所以我才想让他进鸿博书院。舅父,还盼你能给他找个好先生才是。”

“何必去找旁人,李循矩就是良师!”谢骏淡然一笑,抚须道,“我自会安排妥当。”

“李循矩?”兰真公主露出笑容,轻轻颔首,“想必无悔也会愿意拜入他门下,毕竟他是……”她语气里多了几分别样味道,缓缓道,“他是玉松的舅舅。”

“孩子要成长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谢骏眼神凝重,压低声音道,“我有一种感觉,似乎皇上没有对哪位皇子真正寄以继位之望。”

“如今正在抄检户部,祥王惶惶不可终日。禄王交出了兵权,又被迫当了皇上手里的刀去对付一众兄弟。泰王虽说在这些事里没什么关碍,但他与和王交好,而和王执掌的宗正局宗务司也要被清查。瑞王么,”谢骏皱眉道,“从目前诸事来看,皇上并没有因祥王而迁怒瑞王的意思。不过瑞王在兵部和吏部都有人,也难说不会卷进去。”

兰真公主沉吟片刻,眉角忽动,讶然道:“舅父,你可曾想过父皇根本就没有立太子的心思?我那泰王弟不是有个乳名为紫鳞的吉兆孩儿吗?”

谢骏蓦然睁大眼,霍地站起身,负手在厅内走动。片刻,他转身面对兰真公主,沉声道:“妩儿,恐怕你所言非虚啊!明面不显,但我知道皇上对武赟嗣极为重视。难怪皇上多年来都丝毫不提给宗严承嗣之事,我估计他可能打算把武赟嗣过继到宗严名下,再册武赟嗣为皇太孙,日后继承皇位!”

紧紧抿住嘴唇,兰真公主寒声道:“当年宗严之死,这些人都逃不脱干系!我绝不会让旁人入嗣宗严名下承祧!唯今之计,要先绝了父皇这个念头才好!”

“皇上心存此念应该不是一日两日,改变他的想法很难!”谢骏摇头叹道,“皇上文治武功都出色,乃世间少见之英主。他以己度人,当然觉得这些皇子都不满意。武赟嗣不仅身具吉兆,又聪慧过人。若是好好**,未必不能成大器。”

“我武氏一门最不缺的就是聪慧过人的孩子。”兰真公主笑得意味深长,“舅父,吉兆,既有上天注定,也有人为故弄玄虚,其实很容易办到。这些年,我的好弟弟们不是进献了不少祥瑞之物么?瑞王弟有姬妾即将临盆,说不定这也是个有大吉相伴的幸运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