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尔号客轮的咖啡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旅客,享受着旅途开始的第一杯咖啡,不过更多的旅客选择在散步甲板上欣赏大海的壮阔,远航邮轮的工作人员也很贴心地在角落的位置设置了一些极具度假风情的座椅和小茶几,撑起了几把大遮阳伞,供贵宾们使用。但这些可爱的粉红色条纹躺椅暂时还没多少人使用,毕竟航行才刚刚开始,大家还对聚集离海更近护栏处的位置更情有独钟。
但,还是有例外的,比如伊芙·波顿就没有心情去看海,她在和自己的丈夫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就在这暂时没人停留的休憩小角。
“这么做是错的啊!乔治!”伊芙·波顿压低了声音,情绪却十分激烈。
“不,伊芙。我们是对的。”乔治·波顿按住妻子的肩膀,目光坚定。“你要坚信我们是对的!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可……”
“这不算是什么复仇,这是正义的制裁,亲爱的,想想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吧!难道那些人就不可怜吗?”他谆谆诱导自己不安的妻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伊芙·波顿沉默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着低声问丈夫:“可万一我们被发现了。”
“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进行,没有人会发现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伊芙·波顿总算被丈夫这充满信心的态度所打动,她的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努力的,为了……。”
后面那个字眼因为她越来越低的声音,被海风含糊了。两个人拥抱了一下,想通过这种亲密接触给予彼此支持的力量。
“走吧,亲爱的,快到午饭时间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相携离开,此处又恢复一片宁静
一把遮阳伞的角度突然变了一下,露出一个带着染成蓝色的宽沿草帽的少女,她张望了一下,确定这对男女不会再折返,回头对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一位正值壮年的留着小胡子的绅士说:“所以,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自己船舱里谈话。”
“也许是担心不隔音?要知道广阔甲板上喧嚣的风与波浪,比起安静的,不知道邻居是谁,有没有拿住杯子窃听爱好的密闭房间,更会让人产生安全的感觉。”这位绅士想了想,这样回答侄女。
这对叔侄正是华生医生和厄休拉,两个人在船头看了看白色的浪花,就很没旅行情趣地远离第一天还对大海新鲜着的人群,窝到了阴凉的角落喝苏打水,当然照厄休拉的说法是这是为了健康,海上的太阳和风可不利于皮肤的健康。
“您怎么看?”厄休拉问华生医生。“在这喧嚣的海风中,有听到到谋杀乐章的前奏吗?”
“当然,简直震耳欲聋。”华生医生坐直身体:“虽然不知道那个‘他’所指是谁,不过我觉得还是关注一下吧。预防犯罪总是好于去侦查的。”
……
艾瑞克·福尔摩斯在临近午餐的时间才从自己房间出来,这可不是他故意以躲在房间里自闭的方式来减少和两位现在肯定会对他一副“我不认识你”态度的华生相遇。而是他一贯习惯走一步看十步的这种强迫症作风,对出海这件事抱着警惕。
诚然装满人类乘客的大型邮轮在这个年代,在现世和彼世的法则平衡下,是不会遭遇什么幽灵船或者海妖突袭事件的。要知道所有在坊间流传的超自然的传说只会发生在只有不过百船员的货轮,最多不超过十人的远航的捕鱼船以及那些私人的小船出行上。
而就算是工作人员较多的大型货轮,宣称自己是目击者的,也就是夜间值班的三两人而已。
“人类的幻想已经超越魔法本身了。”厄休拉发表意见道。
在个发言的时间在出发前一晚,贝克街的晚餐结束后,福尔摩斯与华生们很自然地谈起了存在在远航船上的种种海洋奇幻传说故事。
“我觉得这些发生在船上而不是陆地上的那些与海怪,哦,海怪还好,主要是海妖相遇的故事逻辑就是有问题的。”
“既然海妖如此可怕强大,为什么这人还可以在遇见她们后,好端端坐在陆地上的酒馆里喝着朗姆酒?”
“在群体性目睹事件下唯一的幸存者这种事,听起来就很离谱,还很……呃……”厄休拉在想形容词。
“小说?”华生医生帮她接上话。
“没错,反正我是不信的。除非有二十人以上可以清晰描述,在同一艘船上,在同一时刻遇见同一个海妖或者的事件过程。”说这番话时,厄休拉可一点也没有作为一个女巫的自觉。“不然我一概打为老水手的吹牛或者鹦鹉螺号的恶作剧。”(《海底两万里》出版于1870年)
这过于科学的发言,引得在场的另一个超自然生物无声的闷笑。
厄休拉瞪了拆台的艾瑞克一眼,然后继续发言,她觉得自己这种坚守神秘侧保密法则的好女巫应该被梅林颁奖才对。看看伦敦城里那些散发着魔法元素的占卜马车,看看这个在家肆无忌惮布置反季节鲜花的半精灵。
“说到海底两万里,我们就更有理由相信那些传说的离谱了。应该没有多少人会从一个捕鲸船上听说过遭遇海妖和人鱼的故事吧。对于捕鲸人来说,那些虚构的海妖主动攻击的故事完全比不过那些远航船遇见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反击的莫比·狄克一样的大白鲸来得刺激与真实。”说到这里,厄休拉皱起了眉。
这个年代欧洲人和美国人已经开始大肆捕鲸了,而这个时代的海洋生物学家也和后世不大一样,他们对那些被一直被追杀到北极海的庞大海洋天使的死活并不怎么关心,如果有机会,没准还会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好为自己工作的博物馆中添置一个新的鲸类骨骼标本。
这是一个人类对于自然最傲慢的时代,是一个对于自然完全掠夺的时代。
厄休拉因为这突然翻滚起来的思绪而停下了话头。
不过另一个人却开口了。
“也许除了特殊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会在海妖的歌声下清醒后,失去当时的记忆?所以才只有寥寥无几的目击者。”
这句话的发言人居然是福尔摩斯先生,他看着厄休拉一脸惊恐的表情,也笑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说。
“然后就没有人发现船上少了一个人,他就那样自然地消失在人世间。”
“你这已经是恐怖故事的范畴了。”华生医生打断他的朋友。
“怎么会呢?这依然还是人间的犯罪故事,老伙计。虽然海妖和人鱼的传说的发源已经基本不可考据,但是这种奇幻生物会引来风暴或让船只触礁这一类故事还可以说是人类在征服大海过程中的想象,可用歌声**船员在守夜时跳海这一类的就耐人寻味了。”福尔摩斯先生磕了下烟斗。
“在古代远离人类城邦的船只,就是有着自己戒律的小社会,这一点并没有因为时代变迁而改变,那热闹的公海可正是罪恶衍生的好去处。”
“再等等,等到了公海,我们就动手!”
一个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小福尔摩斯的回忆,他挑起眉,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客舱,握住门把手,轻巧地掩上了房门。
在艾瑞克猫一样的体质和一等舱走廊厚地毯的作用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东西准备好了吧。”还是那个男声,近了一点,公正地说,对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是对于一个半精灵耳朵来说,这种小空间的悄悄话,就像拿着喇叭在大声广播一样。
“放心,‘他’这次肯定跑不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法国口音。“理查……”
“嘘,不要直接叫我名字。”第一个男声说道。“不是说好了要装作不认识吗?”
“哦哦哦!是我太激动了,不会再犯了。”那个被小福尔摩斯判断为法国南部人的男人连连道歉。
他们两个的脚步声一起经过艾瑞克的门口,然后分开,根据动静一个是进了和他隔了三个房间的那间客房,另一个则扭头往回走了,出了客舱区。
小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就出门,他先是默默数了二十下,将帽子从头顶取下来,扔到远处的椅子上,然后才故意加重脚步,做出一副急急慌慌的样子,拉开房门。
不过,他才打开门迈了出去,就在掏出钥匙的那刻停了下来。
“嘿,瞧我。”小福尔摩斯摸了摸头,一副冒冒失失,才发现自己忘带帽子的样子,再次冲回了房间,这次门依然没有完全关上。
然后足足五分钟后他才再次出门,这次一切总算是妥妥当当的了,钥匙,硬草帽都在。艾瑞克这才重重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钥匙随手塞进口袋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了。
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外后,安静的走廊响起咔嚓一声,在离年轻的侦探房间的三间房的位置,一扇门关紧了。
“小姐,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因为华生医生觉得看海看久了眼晕,自己先回房间了,所以一个人在咖啡厅打发时间,顺便观察人群的厄休拉猛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