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的星表哪怕到了十九世纪,依然在倪克斯的漆黑的羽翼上运转,巨大的蝎子拨开夜幕,伸出一对闪亮的前螯,托起公平。
如果此时伦敦的人们,如华生医生一样抬起头,仰望薄雾之上的星空,就可以看见那与代表夏天来临的春季大三角,共同形成一颗菱形钻石的绿色恒星旁,悄悄出现了些亮点,那是平时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天秤星座的其他主星。
可惜对于刚刚经历过长达九十天浓雾冬季的伦敦人民来说,仰望星空这种行为早就从身体记忆中抛开了。
一辆装饰得花里胡哨,极具吉普赛风格的流动占卜马车停在了街角。它刚刚开始营业,在一位美丽的夫人捏着一张卡片,忧心忡忡地下了车后。车厢的顶板突然被打开一扇天窗,一个有着一头不驯服的,卷卷乱发的女孩,探出头来。
“哈,大手笔啊。”她以一种不知道冲谁幸灾乐祸口气乐道。“看来,我们的伦敦将迎来新的秩序者了。”
今夜人类的伦敦依然迎来了有益睡眠的平静黑暗,而他们的伦敦则有着刺眼的星光和躁动的狂欢。
在这惊动这个城市魔法侧的星光下,小小的天秤悬浮在兔子洞中的棋盘上,银色眼睛的侦探先生摘下礼帽,在手中翻了个花。
“现在请您向法则解释吧,号称维持秩序的圣骑士先生。”
从他扔天秤引动星光开始,厄休拉的眼睛就没离开小福尔摩斯,她默默看完了全套操作,不禁感慨,这是何等的气焰嚣张啊。
这可不是爱尔兰乡下,星星在各路妖精法师术士的胡言乱语和各种奇葩操作下,闪得和迪斯科球一样,动不动还来几颗流星。
“你这是什么意思。”圣骑士先生也感受到了伦敦里世界的**,他那张板起的脸,在额间皱起了深深的纹路。
“只是顺便打了个广告,向大家宣传一下我的侦探事务所正式营业了。”小福尔摩斯突然沉迷将帽子玩出花样,他转着那顶新款的宽檐礼帽,以一种绝对说不上可以让对方心平气和的模样笑了一下。
可惜,让圣骑士心塞还不止这一点,他自认区别对待的女巫小姐对此笑得格外开心,居然还主动凑近了那个试图与他争夺里世界秩序权利的混蛋,用怎么也算不上悄悄话的音量夸赞对方。
“干的漂亮!”
小福尔摩斯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自己帽子扣上了厄休拉的脑袋。“所以,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在你没用帽子扣我脑袋之前是有的。”厄休拉扶住帽檐,笑道,不过即使这样说,也完全没把帽子取下来的意思。因为她可以感觉到,现在在她的头顶,有一个沉甸甸,圆鼓鼓的东西被帽子拦住,如果她没猜错,那是……
“您不能这样!”伯爵夫人看明白了天秤的含义,上前几步。“惩罚罪人的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母亲,请不要随意对它说话。”圣骑士阻止道。
天平的面向他们一侧少了一个码,翘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詹姆斯·布鲁诺凝视着天秤的运转,发现每当自己母亲和兄长说话时,砝码都会变少,忍不住了。他作为一个称职的儿子,一个绅士自然不能冲母亲发火,但是一直观感复杂的兄长却可以接受他压抑的情绪。
“埃德加,你真的觉得我们作为所谓的执法者就可以以惩罚的名义满足私欲吗?”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但是詹姆斯,这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埃德加·布鲁诺看着自己的弟弟说。
“你们前面不是还嚷嚷女孩子不能加入骑士队吗?怎么苏菲变强就是家族利益了。”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这位兄长冷漠地说。
“哈!”詹姆斯·布鲁诺气笑了。“感情我还一直觉得作为男孩比苏菲幸运,其实我也只是比她好了一点,对不对。一切其实还是只有长子有资格?生为二儿子就天生低人一等。”
“詹姆斯!”伯爵夫人喊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想。”
“我以为这是一个战斗场景。”厄休拉发表评论。“没想到确是家庭伦理剧情,重男轻女,小儿子的悲哀,元素很全啊。”
“确实。”海伦娜小姐点点头,她不由庆幸起自己家虽然也是贵族,但是她是独生女,不必卷入这种麻烦。
“红心皇后。”在这一家人快要先自己吵起来的情况下,小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开口了。
“你们想让她成为红心皇后,对吗?”
“什么意思?”詹姆斯·布鲁诺猛地转头。“红心皇后?
“我们身处的棋盘上不是刚刚好少位皇后吗?”艾瑞克敲了下身旁的一个棋子雕塑。“被詹姆斯叫做红心皇后的布鲁诺小姐很适合站在那里,填补那个空缺。”
苏菲·布鲁诺微微张嘴,她才发现,棋盘上居然真的少了个棋子,地面上那个貌似也没有白皇后。
“人类的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国际象棋中的皇后角色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强大,却在女性在历史上逐渐式微的情况下,慢慢变得无所不能起来。”他讽刺道。“完全的相反进程。”
“既然处于光明沐浴下的是你们,黑色的那方又代表的是谁。你们的敌人吗?”艾瑞克好奇地看向处在黄金树阴影下的黑色棋子。“这个年代还有圣骑士绝对的敌人?”
女巫小姐一激灵,重新对埃德加·布鲁诺充满警惕。
“所谓的家族秘密就是这个吗?”詹姆斯·布鲁诺笑了,他称呼自己是个聪明人,其实没有错。在艾瑞克几句推理下,这个圣骑士预备役很快意识到家里两个棋盘的含义。
“没想到我们模拟纸牌只是初级吗?原来成为正式的圣骑士代表要成为棋盘上的一员。”詹姆斯·布鲁诺深呼吸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看啊,苏菲。你的梦想还是可以实现的,他们现在突然需要你了。”
“可我不稀罕了。”布鲁诺小姐生气道,这次她居然没有掉眼泪。
“开什么玩笑,你们需要我加入就加入,不需要我就不允许我加入。我有独立的思想,不是什么棋盘上供你们摆弄的棋子。”
“很有趣不是吗?”亚度尼斯踱步绕到了他们这边,他很自然地和厄休拉搭话。
“你是说家庭纷争?”厄休拉挑眉。
“不,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我是说那个棋盘。”他笑得超级开心。“想想看,可以照亮一切太阳,模拟敌我的棋盘,当强大的皇后可以随意在棋盘上行走,伦敦将没有秘密。”
“多么美好的世界。”
“还是有点秘密比较好,他们毕竟是人,不是什么神明。不对,就算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也是有私心的,太阳还是当单纯的太阳比较好。”女巫小姐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然后她突然警觉。
“你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告别。”亚度尼斯耸肩。“福尔摩斯先生搞了这么大阵势,让伦敦各界都注意到了这边,这下我不得不提前走啊。高调不是我的作风。”
“不好意思,您暂时走不了。”小福尔摩斯看着在天秤的约束下,大家都忍不住说起了实话,而两个托盘上的砝码也越来越多。
“接下来我也要逮捕你呢,以诱导犯罪的名义。”
“您再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养树人。再说全伦敦唯一有关押异界之人监狱的圣骑士家族自己都参与了犯罪,怎么还能逮捕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助手呢?”他得意地笑道。“让现实的苏格兰场吗?不好意思,这得有人类的证据。”
“咔嚓。”
厄休拉突然从空间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方盒子,冲着亚度尼斯按了下。
“嗯?”
“别紧张,拍张照片而已。”她晃了晃这个时代刚刚发明的,体积不小的可携带胶卷相机。
“为了思念我?”亚度尼斯笑问。
“为了登报说你偷了我的珠宝。”厄休拉在对方黑脸的时候把相机塞入空间袋,闪到一边,以免对方抢相机。
“偷窃罪总可以让你进去的,何况是昂贵的珠宝。等通缉吧!变态!”她做了个鬼脸。
亚度尼斯一摸口袋,一颗大宝石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他口袋。
“咔嚓咔嚓。”
厄休拉躲在艾瑞克后面又补了好几张,他拿宝石的照片。
“你呢?福尔摩斯先生,你也打算用这种小女孩的方式来逮捕我吗?”他转向侦探问。
“我觉得挺好的,还有请不要着急,关于官方监狱这件事,我觉得阿瓦隆那边会有回应的,毕竟放你这种危险人物在外面活动,给人类传播用魔力可以实现愿望这种奇怪的想法,会给岛上也添麻烦的。”侦探先生微笑。
“是吗?不过很可惜,这次,子爵阁下会保我,为了让家族丑闻不外传。”亚度尼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笑道。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抬起了头。
“哈,苹果熟了。”
厄休拉马上看向金树,果不其然,金苹果自己脱离枝干,掉了下来。
“快!埃德加!苹果!”伯爵夫人哪怕在和孩子争论的时候,也在不时关注着苹果,所以她也立刻注意到了,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
圣骑士接到母亲命令,飞快地冲向苹果掉落的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即将落地的金色果实。
埃德加·布鲁诺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力量和罪恶的象征,回头看向众人。
他的母亲面色激动,他的弟弟妹妹充满愤怒,而小福尔摩斯则根本没有反应,对方看起来既没打算抢苹果,也没打算继续谴责他的样子。
而女巫小姐呢?
她呀,摘下了那顶男式礼帽,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东西,咔嚓咬了一口。
“真甜。”厄休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