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小福尔摩斯立刻敏锐地发现厄休拉这句吐槽的不对之处。
他挑起眉,肯定地说。
“你认识这个身份。”
“我……”厄休拉这才发现自己一激动暴露了什么,不过被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日常的高深莫测吓习惯的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认识什么?”她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艾瑞克的……那撮小山羊胡。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瑞克低下头,在她耳畔轻笑道。
“嗯嗯?”厄休拉将装傻进行到底,她借着对方这个姿势,挣脱开了一只手,拽上小福尔摩斯的假胡子。
“啊啊啊,别往这个方向拽啊,厄休拉。”艾瑞克瞬间破功,苦笑着重新抓住她作乱的手。
这下女巫小姐又动不了了。
两个人像一对没长大的孩子,仗着大晚上街上没人,幼稚地打闹起来,谁也不先松手。
“放开她!”
一声爆喝突然在街道上炸开。
厄休拉和艾瑞克保持着这种纠结的姿势,同时转头。
一个举着手杖,穿着晚礼服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听到没有,小子,放开那个女孩!”
“嘿,这是个误会。”
艾瑞克赶紧举起手以示清白,可惜忘了改掉那口入戏过深的约克郡口音。
“叔叔!”
厄休拉在对方放开的一瞬间,撒腿就跑,直奔华生医生的方向。
她一下子躲到了大人的身后,冲艾瑞克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叔叔,他说自己叫埃斯科特,是个管子工,想认识一下我。”
“这个混蛋!……等下,你刚刚说他叫什么?”华生医生再次举起的手杖停住了,作为一个亲手写过,校对过这个名字的作家,他的福尔摩斯十级学者的dna也动了一下。
华生医生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
“咳咳咳。”刚刚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看戏的福尔摩斯先生见火突然烧过来,默默退了一步。
“啊,埃斯科特啊。”见到老伙计这种反应的华生医生眯起眼。
他借着因为喊声被惊动的门房手里提灯的光线加成,勉强看清了这个调戏他侄女的混小子的装扮。
真是太眼熟了。
前面他还觉得,小福尔摩斯这家伙长了个过于精致漂亮的脸蛋,遗传了智商,却在外表上不太像父系的轮廓。但是现在这个装扮看来,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艾瑞克·福尔摩斯的脸被与当年一样妆容遮盖,让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更加凸显。再加上与夏洛克极度相似的身高体型,让他恍惚间觉得穿越了时空。
不过……
“埃斯科特啊!”他用一种与前面完全不同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福尔摩斯们公用马甲的名字。再一次举起了那根手杖,挥了下去。
“让你骗小姑娘,让你骗小姑娘。”
艾瑞克感受到那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力度,想了想,开始抱头假意逃窜。
还时不时配合地故意挨一下那完全没有力度的敲击,发出低声哀嚎。
在厄休拉震惊的目光中,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超家的方向跑远了。
“先生,小姐。需要我帮你们报警吗?”那家的门房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带着一副哀伤的表情出现在了厄休拉旁边。
他对这个因为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头发乱糟糟的看门人解释道。“我知道他,是一个可怜人。因为爱上了……。”欲言又止,深深惋惜态。
“既然他已经承认自己认错了人(厄休拉:什么时候?),而且虽然让无辜的小姑娘受到了惊吓,但是都毫无反抗地认打了。就放他一次吧,毕竟……唉,年轻人啊。爱情啊。”
“我们就不要再给这个可怜人增加悲痛了。”他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转向逐渐呆滞化的厄休拉。
“你也原谅他吧,小姐。那个也喜欢穿蓝色裙子的姑娘已经……订婚了。”
门房一脸吃到瓜的表情,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什么故事,也跟着满脸同情地看向了艾瑞克他们离去的方向。
“唉,爱情。”他跟着感叹道。
厄休拉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裙子颜色(紫色),然后极其震撼地看向福尔摩斯先生。
为什么您的戏也那么足,敢情艾瑞克都是和您学的。
这短短一段对话,既给艾瑞克这个身份树立了一个情伤形象,又说明了厄休拉因为穿了蓝裙子是无辜卷入的无关路人。就算这个门房传了什么八卦出去,也和她无关。
夜里光线模糊,这个时代的城市人口可以摄入的蔬菜水果少到可怜,所以人均夜盲症,这个门房只能靠想象去构建一个蓝裙姑娘的形象。
而且因为福尔摩斯和华生们下意识的职业谨慎,厄休拉回想了一下,全场真的只有艾瑞克那个马甲的名字被叫过。
一个无名的被年轻技工爱上的虚构蓝裙少女。
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还需要学习。她看着福尔摩斯先生编故事面不改色的脸,沉痛想着。
“嗯?怎么了夏洛克?”厄休拉跟在福尔摩斯先生后面往家走,没走几步,对方突然停了下来。
“呃,总觉得……”他若有所感地将视线投向街角。
厄休拉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去,只见维金森正抱住自己的头盔蹲在那里,他在这个角落看了全程的戏,现在正咔咔咔地傻笑。
空中妖魔的笑声其实非常刺耳,类似于极速的风吹过峡谷的那种尖啸。
好在这种异次元的笑声普通人是听不见。所以在这个十九世纪的伦敦夜,还是只有晚风刮过树叶的哗哗声和远处偶尔出现的夜班马车行驶声给予居民的睡眠伴奏。
厄休拉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黑色骑士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次悄悄缩成一团装死。
她小心翼翼地问福尔摩斯先生。
“您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没有,只是觉得……刚刚那边的风比其他地方流速快了一点?因为在风口吗?”他看了看两边的建筑沉思道。
“不过,现在又正常了。好了,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气的流动,没有在这上面过多计较,扭头招呼起厄休拉。
什么都看得到,知道妖魔骑士笑的时候确实会带动风这一点的女巫小姐,暗暗给自己擦了把汗。
真是太敏锐了。
重新开始思考福尔摩斯先生智商的天花板的厄休拉,摇摇晃晃地跟着对方进了221b座的公寓大门,直接上了二楼起居室。
在这个在文学史上最经典的客厅场景里,瘫着两位完全放弃形象管理的男士。
华生医生的手杖被随意搁置在了茶几上,他本人则靠在扶手椅上平复呼吸。
“哈哈哈,好久没这样剧烈运动过了。”
小福尔摩斯倒是没怎么喘气,毕竟作为半精灵,这点运动量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他依然趴在另一个扶手椅上,以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看向了跟在自己叔叔身后,蹑手蹑脚尽可能减少存在感的女巫小姐。
“厄休拉!”他故意装委屈喊道:“我可不是渣——”
“艾瑞克!”厄休拉在年轻的侦探把那个故意有拖长的词完整念出来之前,扑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居然没有认出你。”女巫小姐假惺惺地道歉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心里是有我的。”小福尔摩斯用一种深情款款的语气回答道,握住了厄休拉的手。
“你们两个可以了。记住,下不为例,以后别大半夜的在大街上闹着玩。”福尔摩斯先生一眼戳破两个人这一出虚情假意的表演,教育道。“扰民。”
“是。”两个熊孩子坐在一排,乖巧低头认错。
“话说回来,厄休拉你是怎么认出艾瑞克这身装扮的。”
华生医生坐直起来,见福尔摩斯端起了家长架势扮了黑脸,也就没过多责备两个孩子,反而缓和起气氛,转移了话题。
“这个……”厄休拉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解释。
“总不会是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的吧。这种组合?”他看看厄休拉那一身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衣料,和穿着工作服的艾瑞克,忍不住皱起了眉。
“没有,是在街上碰到了。因为今天我睡了一白天,现在睡不着了,我就想在街上散散步,然后就碰到他了。”厄休拉想了个合适的理由说道,然后瞄了一眼华生医生不赞同地眼神,补充了一句“我带了左轮。”
“那也不行,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出去了,想散步叫我陪你。”华生医生和蔼地对她说。
“好的。下次不会了。”厄休拉轻轻地点点头。
“我今天是一个人出门的,是去调查我接受的第一个委托。”艾瑞克也开始解释道。
“有什么收获吗?”福尔摩斯先生的目光转了过来。
“暂时没有。”艾瑞克老老实实回答。“还需要继续调查。”
“那好好努力吧!”福尔摩斯先生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还有,厄休拉。”
“在!”厄休拉激灵了一下。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艾瑞克的。你早上应该没见过这个装扮吧,照他出门的时间算。”夏洛克·福尔摩斯敏锐的目光打量了下两个孩子,很快判断了侄子的出门时间,然后按照厄休拉那个睡了一天的说法做了一个推断。
毕竟,艾瑞克·福尔摩斯的化妆术在结合了一点点小不能为人所知的特殊技巧后,已经神乎其神。有时候他都会被这孩子的恶作剧吓一跳。
“是……气味。”厄休拉顶着两个大人好奇的视线,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你易容出去还撒香水?”华生医生奇道。
“没有,什么香水香料都没用。”艾瑞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个是我们的一个小秘密。还请允许我们保密。”
“害,年轻人的秘密。”华生医生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脸都快烧起来的少女,开始赶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你们也注意一下作息,这么小年纪就大晚上不睡觉。”
您和夏洛克也不是一样。明确知道大人们今天晚上没有社交活动,却依然穿了晚礼服晚归的厄休拉默默吐槽。
都不怎么老实的大小戏精组就此互道晚安散开了。
“好闻吗?”艾瑞克·福尔摩斯在两个人进了自己公寓后,突然语带笑意地开了口。“我灵魂的味道。”
“……还算可以。不过,谁又不喜欢刚修过的草坪的清香呢。”厄休拉扭头不去看他。“所以,我也就那么一点点喜欢,总之……你今天到底去哪?”
她赶紧转移话题。
两个人昧着良心,把睡眼朦胧的小精灵叫起来烧水泡茶。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小客厅,交流起那些不能告诉家长的小秘密来。
“那位子爵的家。原本想用点手段探探他的书房。”艾瑞克拿起一个杯子倒上热茶,塞到了厄休拉手里。“毕竟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他。”
“毕竟,灵魂和艺术家,是不是很耳熟。”
“是很耳熟,我们的那位嚷嚷要改造灵魂的朋友的身份,不就是舞蹈演员吗?”厄休拉捧住茶杯。“艺术家和灵魂,元素齐全,还被这位圣骑士亲自逮捕。”
“所以你成功混进去了吗?”她打量了对方还没换下的这一身工作服问。
“没有。”小福尔摩斯遗憾地摇摇头。“他居然养着一个专业的修理队。啧啧啧,真是奢靡。”
“那……”厄休拉有点担心。
“不过,我带了影怪。”小福尔摩斯笑着说。“把那个小家伙从书房壁炉的那个烟筒扔了进去。”
厄休拉竖起大拇指,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天艾瑞克突然兴起捡黑团子的用意。
“但是那个小家伙不能传达太多消息吧。”厄休拉想了想那个魔力少得可怜的黑团。“还是在一个圣骑士的家里面,肯定不会比我们这里防范少。”
“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把它捞回来。”她托腮望着小福尔摩斯。
“这个嘛……维金森!”艾瑞克冲着窗台喊了一声。
妖魔骑士悻悻地从夜色中露了面,推开窗户,翻进了屋。
“您说。”
“三天后,请帮我从一个圣骑士队长那边把一个影怪带回来。”小福尔摩斯温和道。
“哈!您在开玩笑吧!那可是圣骑士,地头蛇!我还想在伦敦呆下去呢。”妖魔骑士叫嚷起来。
“怎么,你和你的新朋友绝交了?”小福尔摩斯没有生气,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才没有,呸,不对。我没有朋友。”维金斯呸了一口,粗声说。
“那就我提示一下,马。”
“什么马!”妖魔继续嚷嚷。
艾瑞克敲了敲桌面,用他那可以看透人心的银色眼睛直视试图装傻的黑色骑士。
“您的马呢?一个靠腿走了一天的骑士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