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

“她真这么说?”艾瑞克捏着一只花妖精的透明翅膀甩了甩,掉落了些闪闪发光的仙尘,他的脸上褪去了刚刚那一副失落的表情,靠在酒店四楼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若有所思。

这只穿着蓬松的轻纱裙,面容天真纯洁的小花精是在他离开房间后,自己哼着小曲从厄休拉的房间里面飘出来的。

原本栖息在厄休拉床头柜摆的鲜花上。因为这个酒店非常喜欢用各色鲜切花来做装饰,显示自己的财大气粗,高端大气,所以满大楼都扑腾着各种颜色的小花精。厄休拉她们也就没有在意这些怕人,到处躲躲闪闪的小东西。

“呜呜呜,是的。”小花精抽泣着说,不敢挣扎,生怕被扯掉翅膀的样子。“一字都不差,可以放我走了吗?大人。”

半精灵面无表情,丝毫没被这可怜又美丽的小生物打动的模样。他随手将这个小家伙丢到了身边那个矮桌上瓶插的玫瑰花里(酒店用来装饰走廊的)。

“噗噗噗噗噗!啊呸!”

小花精刚一获取自由,就立马变得猖狂起来,她那张纯洁的小脸扭曲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

她飞到艾瑞克够不到的地方,向他作鬼脸,吐口水,一改刚刚的弱小脆弱。

“哼哼哼,坏精灵,你这个坏半血。你才不会得到女巫的……”

就在这个本性邪恶的小妖精试图诅咒小福尔摩斯的时候,突然翅膀停止了扇动,停滞在了半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错了。”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被艾瑞克甩了好一会都没受伤的那双透明翅膀,哗啦破碎了,化作光片消失。

“想好要怎么说话了吗?”半精灵没有抬眼,他掏出一张折叠的伦敦地图,展开来浏览。

“咳咳咳!大人……您和……女巫小姐一……定会在一起的!你们是天作之合!”小花精抓住自己的脖子,大口费劲地吸气。

“走吧。不要在让我看到你在她附近鬼鬼祟祟的。把你的噩梦花粉兜严实了。”

听到这句还算入耳的祝福话,艾瑞克才屈尊降贵地瞥了一眼这个不老实地,试图在女巫房间里的鲜花撒药,好入梦偷能量的小家伙。

他动了动手指,放开了空气中那无形的禁锢。

然后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地图上,完全没在意这个小妖精是如何,摸着没有翅膀的背,带着真眼泪,战战兢兢地逃回了异界。

“风动了。”他喃喃道。

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内,黑玫瑰小姐眼中的金色闪光溢出。

艾瑞克若有所感地在伦敦地图上缓缓划了一道线,最终,停在了摄政街的一个点上。

在看到移开手指后的地名,他低笑出了声。

“抓到你了哦,厄休拉。”

“你们要当成是真抓了我,记住没?”数个小时前,在还沉浸在夜色中的伦敦的天空之上,一个裹着睡袍的少女向一队黑甲骑士发号施令道。

“不要露出那种惨兮兮的表情。”厄休拉斜眼看蹲在云层上自闭的首领。“抬起头,让我看看,嗯,现在比以前帅气多了~”

“……”维金森屈辱地在言灵的力量下被迫抬头,露出一张很是白净的娃娃脸,因为胡子长年的遮盖,在剃光后光洁的皮肤格外娇嫩,透着玫瑰色的红润。

“你的眼睛居然是还是水蓝色。”厄休拉凑近恶劣地笑了一下,掀起了他的刘海。“好了,骑士。请完成你的使命吧~”

她收回手,顺手帮他盖上了头盔的面罩。

“那,现在要下降了哦!”维金森在头盔里面嗡嗡地说。

浓密的云层突然散开,厄休拉身下的小云朵也跟着虚化,身体瞬间掉了下去,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坠落。

她的编好的长发因为气流散开来,随风起舞,银色的发带被卷到了远处,消失在街角。

眼看就要脸着地,砸在商业街的石板路上了。厄休拉却一点也没闭眼尖叫的打算,她只是拉住了睡袍衣襟,减少凉风的鼓吹。

就在她还有几米触地的那一瞬间,幽灵马闪现在地面,黑甲骑士头领,试图用公主抱的方式捞住女巫小姐。

这个月圆之夜的明亮月光因为云层的散去,重新洒下,照在衣裙飞扬的白袍少女身上,漆黑的骑士高高举起双手,就要触碰到她的裙摆。

“啊,谢了。”厄休拉身下燃起火焰,空气因为热度瞬间扭曲,在热气流的托举下,她一个翻身,将脚踩在了妖魔骑士的头上,借力轻巧地落了地。

被结结实实踏了沉重的头盔的,还灼伤了手的维金森发出一声闷哼。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厄休拉无视旁边在奋力拔头盔的头领,转向那个年轻的副官小哥。

“唉!唉?什么怎么做!”对方惊慌失措地拉着幽灵马的缰绳,退了好几步。

“我是说,平时那些被带过来的新娘是怎么表现的。”厄休拉解释道。

“就沉默的跟着我们走……”他干巴巴地说,余光不断偷看自己在挣扎的头儿。

“那眼神呢?是有神采的吗?”厄休拉耐心地问。

“应该是没有,是……那个怎么说,对了!空洞!”副官一拍大腿说道。

“哦~”厄休拉琢磨了一下,揉了一下脸,然后转向把头盔总算摘掉的维金森。“这样对吗?”

她的眼睛褪去了金光,变回了平时的琥珀色,明明在看着他的方向,却完全没有聚焦点。

“嗯。完全一样。”

维金森吐了一口蓝色的血沫,悻悻地说。

这下他彻底老实了,因为这次见面后,厄休拉虽然用了言灵,还用黑炎威胁,但是真没亲自动手揍他。

这种情况让他产生了那个暴力小姑娘长大后,为了顾及形象,还是稍微收敛了点的错觉。这才让他哪怕明明知道自己被掌握了名字,不能伤害主人,还是要吓唬一下厄休拉。

结果厄休拉还是那个厄休拉,哪怕外在看起来像个文雅的淑女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会一言不合,就直接上脚踩他鼻梁的暴力法系少女。

今天一开始没踹他,只可能是因为没穿鞋罢了。维金森突然顿悟。

“开始吧。”女巫抬了抬下巴。

“蠢货们!”妖魔头领揉揉反射性反酸的鼻子,大声吼道。“前进!”

“咔咔咔咔咔咔!”

妖魔骑士们狂笑起来,几个侏儒乐手吹响了声音尖锐的笛子。

蓝色的雾气围着他们散开,歪歪扭扭延伸到不远的建筑门前,仿佛一条空中的路。

少女失神地跟在首领骑士的身后,毫不在意洁白的睡袍拖在了地上,赤脚踏着星星点点的蓝光而行。

挂着黑色招牌的香水屋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几点蜡烛的火光飘了出来。

厄休拉保持着毫无灵魂的眼神,看过去。原来那烛火不是浮在空中的,而是几个穿黑袍的人拿着。

“伊西斯在上。请进吧,沉睡的新娘……”站在最前方的黑袍人说道。虽然对方尽可能想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但是……

“她看不到你们?”厄休拉站在维金森正背后,用气音说。因为她现在的位置从那边看完全被高大的一人一骑遮挡,照理这些黑袍人应该看不见她才对。

“是啊。她们以为那些新娘都是自己光着脚,穿过半个伦敦走过来的呢?”维金斯就不必顾忌了,他大声不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这么远就摆开仪仗?”厄休拉咬牙。

“这是仪式感。”他抱着头盔,昂首挺胸地振振有词道。

厄休拉突然明白了那天在藏宝洞里她掏出唱片机后,半海妖的心情。

她难得良心发现地忏悔了3秒。

然后冷酷地低声向妖魔骑士命令道。

“既然是这样,闪开,挡我道了。我可不想穿过你。”

维金森撇着嘴,拽起缰绳,哒哒哒地让开了。

厄休拉这时才踏着蓝雾的痕迹,一步步走向了那些黑袍女人。

越近她越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正是香水屋的那些店员,她们的大半张脸都被兜帽遮挡着,手心所捧的小小烛光只能照亮下巴的部分。

“欢迎。”最前方的女人摘下了兜帽,举起蜡烛。

果然是那个蓝裙店员。

她眯起眼仔细看向厄休拉的脸,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今天的怎么是……”这位女士刚吐出一句,就迅速闭上了嘴,吞下了自己的疑问。

她忍不住扭头望了一下,在她眼里空****,黑漆漆的街道。当然,完全没有另一个少女的影子,见此店员叹了口气。“算了,早晚的。请跟我来吧,新娘。我会教你如何成为完美的女人。”

“哈哈哈哈。主人,听到没有。快去啊,好好学习~”又开始嘴贱的妖魔在她身后嚷嚷道。

被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嘲讽的厄休拉完全没露声色,她眼睛都没动一下。几秒后就听到了维金森骂骂咧咧地灭火动静。

“店长!”一个年轻声音的黑袍人惊恐道:“黑色的火焰!”

“别怕,这是神明给我们的神迹。”被叫破店长身份的领头人冷静道。

神迹个大头鬼,厄休拉保持表情,吐槽道。显然这个店长和店员们都不是所谓的幕后黑手。看不见妖精的普通人,可指挥不动空中妖魔的军队。

她内心叹气,要不是维金森也受另一份契约的约束,不能说出委托人。她何必大晚上光着脚在这里吹冷风。

“带她进去。”店长在激动地注视着悬浮在空中的火焰慢慢熄灭(其实是维金森在手下的帮助下,撕下了披风),恢复了扑克脸,下令道。

厄休拉站着没动,两个店员上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进了店里面。

进了那个熟悉的店铺大厅,她们没有停留,反而继续抓着她向前走。

厄休拉完全听之任之,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带着走。说真的,这两个店员的动作非常轻柔,她完全不会觉得难受。

就是,她们依然穿着束腰。厄休拉在行动间,胳膊会碰到她们的身体侧面,很明显可以感受到束腰龙骨的存在。

走到店铺尽头,她们停下了。

厄休拉微微抬眼,一个巨大的挂毯在前方的那面墙上。前几日她注意到过这个挂毯,那时它有着一棵开满鲜花的树的图案。而现在,一株枯萎的树倒立在这个挂毯上。

它的外观漆黑且扭曲,在金灿灿的背景衬托下,越发丑陋。

厄休拉在看到这棵树的那一瞬间,内心爆出了这一年的第一个粗口。

“这下,可真是要命了啊。”她看着挂毯开始缓缓下降,然后露出一个乌漆嘛黑的地下室入口时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