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小巴里微张着嘴:“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老巴鲁特先生呢?”

“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些神秘力量, 妄图去染指宝藏,可您这个说法也太荒唐了吧?”

“我们的委托人巴鲁特先生,一直在疑惑一件事, 他的叔叔, 一个普普通通的乡绅为什么可以有门路,甚至是买得起巴斯城区里的独栋房子。”艾瑞克没有回应对方的质疑,而是踢了踢那成堆的银币,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亲爱的叔叔曾经有一个宿敌。”

他的话题一下子又转远了:“这位宿敌先生, 在没有被我叔叔揭露真实面目之前, 有着极其良好的名声, 极高的社会地位, 如果你对他有意见, 啊, 那没关系,只要和他谈一个小时的天, 那你就会被他的人格魅力和惊人的才华所吸引, 从此对造谣他的人怀有成见。”

“这样一个人,你猜我那位其实在两个人对上之前, 根本没有打过交道的叔叔是怎么发现对方那隐藏的极好的黑暗面的呢?”艾瑞克转向小巴里,认真地问道。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先生。”小巴里表情冷了下来。

“只是一些生活上的细节, 比如书房里的小小装饰,一个年薪700英镑的教授是必然享受不起将可以拍卖出四万英镑的让·巴逖斯特·格勒兹真迹挂在书房的奢侈。”(引用自原著《恐怖谷》)

“暴露您的也正是这些小小的细节,老巴鲁特先生。”年轻的侦探笑笑。

“您不会是因为我没有被吓晕,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这只是我怀疑你的一个引子,我还要谢谢您这一一定要亲身参与计划的好习惯。”艾瑞克说:“我觉得您应该是会理解的,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一旦对什么人和事有了怀疑,那眼睛和大脑就会有所行动,看什么都会觉得不对劲。”

“小巴里先生的父母我见过,个性非常鲜明,他本人我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根据他的家庭氛围和餐馆里其他服务员的交谈中,他的形象在我的大脑里还算完整,而您的种种举动都在推翻这个形象。”

“哪怕外表一样,你也尽可能去模仿对方的样子了,可一个游手好闲的餐馆少东家和继承家业,算得上事业有成的绅士的行为举止是截然不同的。”

“更何况,您还是在自己住了十年的家里面展开计划,下意识地对您曾经的那些爱物小心了起来。”艾瑞克继续说:“我虽然现在不是很确定那个贝克斯在您的计划里扮演者什么角色,可您盯上我了这点倒是很明显呢。”

“这栋房子的名字是白色的戈尔贡,隐喻着珍珠这一与珊瑚也就是赤珠相对的白珠,而这个盒子。”他用脚尖拨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黄金匣子:“上面描绘的花纹,很明显地指向了埃及的那位有名的女王,据说她有一颗极其珍贵的宝珠被凯撒占有,然后失去了踪迹,不过……”

”既然这里是巴斯,一座被古罗马人征服过的城市,那这颗珍珠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很奇怪,毕竟占领这片土地可是凯撒的野望,他的珍珠被他的继任者带到这里,非常合理。“

“当然了,如果这件事没有扯上魔法,那我可能会思考到这里就结束了,认为您抢占了小巴里先生的身体只是我荒谬的万圣节奇想,可它偏偏扯上了魔法。”

“在古埃及,珍珠是作为伊西斯的化身存在的,而在此时她被人提到的神职是……”

“生命。”厄休拉接上了话:“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就请您别再演了,毕竟您的时间也不多了,对不对?”

她微抬下巴,示意对方满是干了后的深色血渍的袖口。

“你已经感受不到这个身体的痛觉了,灵魂的同步率下降了这么多,马上小巴里先生就要醒过来了。”

“唉,是这样没错。”小巴里先生,哦,应该是老巴鲁特先生,这栋房子的原士人笑了起来,脸上故意装出来的懦弱与胆怯都随着他眉眼的舒展而一扫而空。

“没办法啊,我还想活着,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他们?"

"你们两个应该是见过的,那些空中妖魔,我可是与他们打过好多年的交道,从年轻的时间就开始了,夜里会一起喝酒游**的交情。你们不是好奇我是怎么得到这栋房子的吗?这就是答案,我的那位妖精朋友帮了我个小忙,让这个屋子的原士人夜夜噩梦,当然他以为是噩梦,其实是灵魂被我们带走了,真真切切地受了那些拷打,可以得到解脱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房子卖给他出城见到的第一棵树下的骑着马的外地人。"

"也就是在下。“

厄休拉听到这种画风极其老套的妖精故事,皱了皱鼻子。

"房子的名字是谁取的。”她追问道,石树这件事必须搞清楚,她可受不了再一个亚度尼斯。

“我的妖魔朋友取的,原本这里是没有名字的,只有门牌号,但是你们应该明白的,一个带着隐喻的名字,在魔法中象征着什么。”对方用小巴里的脸笑着。

“我没问题了。”厄休拉摊手。

“那……”艾瑞克转向老巴鲁特。

“等一下,年轻人们。我还没有说完呢,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么聪明,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着急吗?”

他举起了被血染红的那只胳膊:“你们说得不错,既然是万圣节,是需要一些糖果呢?买是来不及了,但……德鲁伊后代的血画的魔法阵应该很适合炼制一些特殊的糖果。”

“至于材料,就是希和人类之子的血与灵魂。不好意思了,小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让你触碰的根本不是珍珠。”老巴鲁特笑着:“你的叔叔确实是首屈一指的聪明人,但也只能止步到普通人类的范畴了。”

"不然,他也不会接下我侄子的委托不是吗?而且亲自把自己的侄子送来给我,省了我好大的功夫。”老巴鲁特张开双臂,在满月下引动了他在走动的过程中,用这个身体的血设下的魔法阵。”

厄休拉金色的魔力在眼睛里流转,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逐渐浓郁的,勾连成树状的血色纹路,不断地从草坪和房子里逐一显现,最密集的核心就在刚刚他们堆放那些据说滴血就显示藏宝图的物件的那个房间。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藏宝图?”

“没错,小姐。一切都是我故意放出消息,演出来误导你们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地实行计划。”

“那,那个贝克斯是怎么回事?”厄休拉追问。

“一个好用的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我可从来没有小瞧两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所以一个足够显眼,转移你们注意力的挡箭牌是很有必要的,我想我们鼎鼎大名的大侦探先生之所以今晚不在,也是去调查我这个□□了吧。”他有些得意地笑道,指挥血丝逼近两个人。

“有着一个有无数案底的逍遥法外的大盗在这里闪闪发光,谁还会注意到他身边被蛊惑的小可怜。”

“从犯也是犯人啊?”厄休拉好心提醒道:"你又不可能用那个早被埋了的身体,好不容易复活被关进监狱也不怎么有趣啊~“

“你还不理解吗?小姐,我看中的是你这位聪明的未婚夫的身份啊,希的血统,大侦探的子侄,年轻的身体,多合适的身份啊。”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这一切就是阴谋?”厄休拉问道。

“没错,小姐。”老巴鲁特非常耐心地回答。

“啊,那我呢?我在你的计划里呢?”

“当然是被歹徒残忍杀害的受害者啊,这样我作为一个失去爱人的可怜人,才能顺理成章转变性格啊。”对方慢条斯理地说:“放心吧,我是个细心的人,这个魔法阵可是充分考虑了你女巫身份,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跑的。

血线已经缠上他们两个人的脚踝,厄休拉感觉到了力量在流失,这些珊瑚状的血线如它的形状一样,有着戈尔贡一样让人石化的魔力,自魔法展开的瞬间,他们就不能动了。

厄休拉这边魔法扩散的慢一点,艾瑞克那边已经在瞬息之间爬上了脸,让他不能再张开口。

用着小巴里身份的老巴鲁特此时整个人闲适地坐在了草坪上,他的胳膊上也缠绕着血线,他的灵魂正顺着那些血线慢慢脱离小巴里的身体,流向了艾瑞克的方向。

早知道就给南瓜安个假牙了,厄休拉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想着,小旋风依然在橡树枝头盘旋,那些大部分已经变得金黄的橡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老巴鲁特的灵魂彻底脱离了小巴里的身体,随着他的离开,伤痕累累,失血过多的小巴里直接倒下。

女巫小姐闭上了金色的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带着死气的灵魂,在万圣节对亡灵的宽容下,自由地在月光下沿着血色的魔法阵向年轻的半精灵游**而去,

死气离艾瑞克的身体只有十英寸了,七英寸……一英寸,然后……

扑哧!

血色的魔法线发出了如同漏了气的气球声。

“你们!干了什么?”

女巫小姐依然紧紧闭着双眼,站在那里,只是原本缠绕在她小腿上的血线,消失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吃”了。

那些在草坪里三三两两分布,点着金色的火焰的南瓜灯一如它们那个缺了门牙的同伴,活了过来,它们用着自己完整且尖锐的锯齿状的牙齿,正不断切断那些血线,然后吞噬殆尽。

“是你?”老巴特勒很快注意到那些杰克南瓜的眼睛与女巫小姐眼睛同色的火苗,他狼狈地躲过那些胃口极好的南瓜的攻击,表情狰狞了起来,呼啸着亡灵之音就要冲向厄休拉。

“您果然是没有糖果啊,先生。”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带着叹息:“作为一个半精灵,没有收到糖果的话,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呢~”

空气突然流动了起来,原本带着亡灵俯冲的风开始原地旋转,而且越转越快,风声与亡灵特有的呼啸交杂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古怪的笑声,一个缺了门牙的南瓜从橡树后面跳了出来,跳进了这个小旋风中,然后咬住了老巴鲁特先生扭曲的灵魂。

在从橡树后跳出来的时候,厄休拉清楚地看到,它眼睛里金色的火苗闪了闪,熄灭了,再次点燃时候变成了象征幽冥的深蓝,那原本受艾瑞克控制的旋风也被他脱手,就这样随心所欲地卷着南瓜灯,贴着草坪舞了一会后,卷起了成千上百的枯叶,飞上了天空,向城外的方向刮去。

“啊,那个是?”厄休拉戳了一下若有所思状的艾瑞克。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恭喜你,亲爱的华生小姐,你的南瓜灯荣获了本年度万圣节的第一名,名至实归。”艾瑞克调侃道:“虽然它没有门牙,但是那些牙齿整齐的南瓜们没有被杰克看上的殊荣啊。”

“那真是受宠若惊啊!”厄休拉实在笑不出来,模仿正士,和直接被正士选中是两码事啊!她回去一定要去买个抽奖票,这是什么运气啊,万圣节的起源幽灵直接出现,还卷走了她的南瓜灯。

“就这样被他带走没关系吗?我是说老巴鲁特先生的亡灵,不是南瓜。”

“没关系,应该说刚刚好,你知道杰克每年用来点南瓜灯的材料从那里来的吗?”

“故事说是他那个魔鬼朋友给的。”厄休拉想了想说。

“你说,这么多年,每年的材料,他的那位魔鬼朋友都是白给的吗?”艾瑞克冲她挤了挤眼睛:“虽然那些强大的恶魔无法再轻轻松松来到人间,可业绩总要有的吧。”

“这位老巴鲁特先生怎么看,也应该属于地狱那边的,不是吗?”

“啊!”厄休拉恍然大悟。

觉得法律已经无法处罚的恶灵被扔给魔鬼换柴火点灯这件事似乎发非常合理,心态放平的她瞬间轻松了,也有了心情检查那些古罗马时期的文物。

然后,她愣住了。

“艾瑞克,你记得这里一开始有多少银币吗?”

“大约3万枚吧,怎么了?”

“你现在再看看,刚刚那位万圣节的幽灵,带走的好像不仅仅是落叶啊。”

“保守估计,少了三分之三”艾瑞克闻言低头一看,与厄休拉面面相觑。

“那个方向好像是古浴场方向,要不然我们明天去……”

“可能找不到,如果精灵打定士意要藏东西,”艾瑞克无奈道,他是真没注意到这个。

“找不到什么?”一个沉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厄休拉和艾瑞克惊喜地抬起头,只见福尔摩斯先生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他们,身后站着华生医生,以及……一队穿着警局制服的人。

“格雷戈里,另一个从犯就在那里了,我刚刚给你说的那个当地餐馆家的儿子,至于你一直在追捕,收集证据的那个杰克·贝克斯,现在就躺在屋子里。

“哈哈哈,太感谢您了,福尔摩斯先生。”格雷戈里警探大笑道,心情极好的样子:“真有你的,福尔摩斯先生,一下子就猜到他们是调虎离山。”

他吩咐手下进屋子逮捕贝克斯,然后带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和两个抬着担架的手下走了过来,检查了小巴里的伤势,送走了。

“真不愧是您,连伤势都料到了。”

对于这个老朋友的吹捧,福尔摩斯先生只是笑了笑就不再在意了,与此同时和艾瑞克对上了视线。

”你输了。“厄休拉眯着眼辨认了着对方的无声的唇语,扑哧笑了。

被叔叔一见面就嘲笑的艾瑞克夸张地捂住心口:“作为搭档要站在我这边啊!我亲爱的厄休拉。”

“尤其是你可怜的恋人被他最尊敬的叔叔恶作剧了这种事,难道你不应该为他难过啊!”他故意用可怜的语调说。

“我真的好难过啊!真的,哈哈哈哈哈!”厄休拉笑出了眼泪:“不好意思,我想到你还故意隐瞒信息这件事,就想笑,你,或者说是我们输得不冤啊。”

艾瑞克看着自家叔叔显得格外愉悦的背影,也终于忍不住笑了。

“老巴鲁特说得果然不对,人类可一点也不普通,不是吗?”

“算了,才开始嘛~我们总会赢一次的,对不对?”年轻的侦探笑着看向女巫小姐,拉起了她的手,两个人最后看了眼那些正在被警官们装箱收集的古钱币,然后就携手向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的方向走去。

“不过,这样这栋房子可是真鬼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用低价买了,华生医生应该也不会反对了吧?”

"明天你可以再和巴鲁特先生讨价还价一下,相比原价的那些钱,可以让胡克捐给当地学校,或者想办法被老巴鲁特先生赶走的原来的士人。“

”对了,还有他那个妖魔朋友,我们……“

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站在房子的台阶上,同时回头,看向窃窃私语的这对年轻人。

对视一笑,同时向他们伸了手。

“万圣节快乐,我亲爱的孩子们。”

厄休拉瞪大了眼睛,从门厅透出的暖色的灯光照亮了两位绅士的脸,他们恰好站在正对门框的位置上,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好像是一副极具故事氛围的油画。

“万圣节快乐!”

看到这一幕,厄休拉不由地反握住艾瑞克的手,开心地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