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双翎想掐他的脖子, 但一只手受伤不能动弹,只用一只手未免太滑稽,只好作罢, 趴回他的背上,低声道:“沈昼,这不会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不是,我编的。”
“那你还挺会讲故事的。”
“天生的。”
“什么呀, 夸你一句你还翘尾巴了……”
秦双翎哼了一声,转过头, 望向头顶深沉的夜幕。
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思绪纷迭,许久以后,嘀咕了一句,“要是那只小狗被人欺负的时候,有人能在它的身边就好了。”
沈昼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下, 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走, “什么?”
“这故事虽然是编的, 而且最后你还把我加进去,把我也说成狗,太过分了……”她不忿说着, 瞪了他一眼,又趴下,继续思索着道:“不过……要是我能在那条小狗被欺负的时候, 出现在它身边, 我要把其他的坏狗先全部揍一遍,然后再把它们赶走, 让它们看看到底谁才是老大。”
她说的得意洋洋,沈昼忍不住发笑,“就凭你?”
秦双翎睁圆眼睛道:“你可别小瞧我,我虽是女子,可谁说女子干不成大事,世人的眼光未免都太局限……啊嘶……”
“你伤口痛了吗?”
“嗯,”她难受地应着,又忽然看向他,“沈昼,你怎么变得这么关心我了?”
他明明一直对她很冷淡的。
沈昼一怔,绷着脸,飞快找了个理由道:“因为你也救过我,我现在关心你,我们就扯平。”
“什么呀,”秦双翎急了,“怎么就扯平了,不能扯平!”
“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难道还没扯平?”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秦双翎纳闷地皱着眉,“明明我是因为你,才一时不慎掉下山崖的,不然我好端端的怎会有性命之忧,你本来就应该救我。”
沈昼哼笑,“我看见你时,你脚下的泥土也已被雨水泡软,根本无法着力,就算我不叫你,你也会掉下去。”
“……”她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恹恹地撅嘴道,“你都不肯让我一句!咄咄逼人,就你这脾气,一点都比不上明石大哥,你肯定娶不到老婆。”
沈昼登时沉了眉眼,“什么明石大哥?”
她咧开嘴笑,却又扯到了伤口,一时间龇牙咧嘴,“就是我家隔壁的隔壁,卢嫂的儿子卢明石……明石大哥他人可好了,说话温声细语,特别照顾我,还经常给槐米送吃的。”
他冷哼,“估计是怕你太蠢,照顾不好秦槐米。”
“……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损啊,你肯定还没娶妻吧?”
他动作一僵,绷着脸道:“没有。”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难道你连侍妾都没有吗?”
“没有。”
“你是不是不行?”
“……?”
“秦双翎。”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
秦双翎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顺,竟把心中所想直接说出口时,吓得瞪大了眼睛,脸颊火烧似的,赶忙道:“刚刚不、不是我说的。我不是那意思……”
“晚了,你等着。”
她头皮发麻,赔笑道,“沈公子,看你一表人才,肯定是个君子,不会和我计较的。”
沈昼冷笑,“我从来不是君子。”
他是小人。
而且,还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
秦双翎瘪着嘴,不再负隅顽抗,算了,他要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吧,她没力气管了。
肩膀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唇瓣愈发干涸,喉咙快要烧起来,忍不住抬头望向前方,“我们……要走出这片山谷了吗?”
“嗯。”
果然,当沈昼带她爬上陡峭嶙峋的怪石坡,绕过山坳后,眼前豁然开朗,阡陌原野、田舍房屋映入眼帘。
这里也是一处村落,看这里的景致,和秦双翎所在的村子很像,应该是天门县范围下的另一处村庄。
沈昼背着她,敲开了一家房屋的门。
开门的是个清秀的姑娘,看见沈昼的模样,愣了一愣,微红了脸道:“公子是?”
沈昼直言道:“打扰姑娘了,能劳烦给一处地方供我和我娘子休息吗?多少银子都可以。”
娘子?
年轻姑娘的羞赧,在听到这个词时消失了,视线一掠,看见他背上的秦双翎。
那是个极清丽妍秀的姑娘,即便脸色苍白,却别有一分破碎的美丽,此时她低着头,无声无息地靠在他背上,柔弱无骨。
原来他们是夫妻吗?
“啊好。”年轻姑娘愣愣点头,让开了来,“公子你们进来吧。”
年轻姑娘把他们带到了一间打扫干净的简陋卧房,打量着他们,犹豫道:“你们是哪里人啊……”
沈昼明白了她的顾虑,温声道:“姑娘不用担心,我们不是逃犯,也没做什么恶事,我和我娘子上山,却不甚跌落山崖,从山崖下来到这里。”
“什么?”年轻姑娘大惊,“你们是从望夫山掉下来的?那山不低啊。”
沈昼闻言,动作一顿。
那山叫望夫山?
他没再多说,只请求道:“姑娘家中可有雄黄酒、伤药、针线和火石?劳烦再送些干净的清水和布巾,如果这些没有,可否劳烦姑娘去买一趟?我愿意出钱,多少银子,任凭姑娘开价。”
沈昼将银钱搁在桌上。
“有的,有的,我们这儿干农活的人多,时常有人受伤,这些东西都有。”年轻姑娘见他动作间矜贵自如,气度不俗,愈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公子不要见外,叫我柳嫣就好了,我这就去拿。”
等柳嫣离开了,秦双翎才从他背上抬起头,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王八蛋,你占我便宜!”
方才她虽力竭难受,趴在他背上休息,可她没有昏迷,发生了什么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
沈昼说“娘子”的时候,她差点没当场气醒。
不过,碍着有旁人在,他们又伤着,情况特殊,她才忍气吞声没有发作。
沈昼皱眉。
腰上被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是习武之人,她用力掐他,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没让他疼,却让他身体僵硬了些。
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什么,他立刻摒弃了,只道:“伤成这样还教训人?”
秦双翎捂着手臂,退到床榻里侧,和他拉开些距离,瞪着他,呛声道:“你占我便宜,我还不能教训你?”
他不语,却转过身,眼神深沉盯着她。
秦双翎被他看得害怕,语气便没方才那么强硬了,“做什么……你、你悠着点,我是伤患啊……”
说着说着,她底气又足了。
对,她是伤患。
他不敢拿她怎么样。
房门被推开,柳嫣将东西送进来,对沈昼轻声道:“公子,东西我放这儿了。”说完看了秦双翎一眼,这才匆匆转身离开。
秦双翎看见那铁盘上的银刀、针线、雄黄酒,脸色刹那间白了。
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给她处理伤口吧?
不要啊,她最怕疼了!
沈昼起身走到桌边,打了火石,橙黄的火苗登时在他手间窜起,他把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片刻,走向她。
秦双翎吓坏了,哆嗦道:“你做什么……”
“给你上药缝针。”
“……”
啊啊啊啊啊。
秦双翎脸色煞白,往后退去,“我不要!”
因为害怕,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沈昼抬眼看她,眯眸,“难道你要伤口发炎,感染至死?”
秦双翎僵住了,愣愣看着他。
“我……”她喃喃一声,却说不出话。
她不想死,可是也不想受痛。她最怕疼了。
沈昼耐心耗尽,“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
秦双翎心中害怕,眼眶忍不住又红了,硬的方法不行,就来软的。她蓄了一汪眼泪,讨好地看向他,“就不能不缝,只上药吗?”
“不能。”
这个回答干脆又冷漠。
秦双翎害怕之下,瘪起嘴巴,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昼盯了她片刻,走过来,将她一把扯到面前。他虽语气不好,可见她害怕,动作仍是放轻了。
她坐在**,单薄的身子隐隐发着颤。
沈昼沉默片刻,终是道:“……痛就咬我吧。”
秦双翎心中恨怒,红着眼眶抬头,瞪他一眼,“说什么废话!咬你有什么用?咬你我就不疼了吗?”
“至少,有我和你一起痛。”
他语气淡淡。
秦双翎陡然愣住,片刻,回过神,猛地移开头,一声不吭。
衣襟被他撩开,伤口的地方黑黢黢一个血洞,周围一圈衣裳粘连在血肉上,轻轻一扯,痛得让人想要死去。
秦双翎用力攥着他的衣襟,死死抑制着,仍是忍不住痛叫出声,肌骨上的破损,几乎让人难以忍受,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汗出如浆。
沈昼动作很快,用雄黄酒给她简单擦拭过伤口,然后下针,涂抹伤药。一气呵成。
这个过程中,可是秦双翎在起初的痛叫之后,竟一声不吭了。
她也没有咬他,一直垂着头,靠在他身上,安安静静的。
怎么回事?
一点声音都没了?
沈昼察觉到不好,皱眉,手上飞快处理完,放下东西查看她的情况。
他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一些,秦双翎却软绵绵地左仰右倒。
——少女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一丝反应都无。
竟已然痛晕过去。
沈昼僵住。
他把她放到**躺下,直到现在替她包扎完伤口,他已一手是血。沈昼离开屋子去洗手。
柳嫣拿了一簸箕的油麦菜,蹲在外面择菜。
看见他出来,她脸微红,似乎想和他说话,但沈昼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
他回到屋子,看见**少女宁谧的睡颜。
她闭着眼睛,秀气的眉头似乎感到痛而微微皱着,但神态是安宁的。
沈昼注视着她的脸很久,把她额上因痛而沁出的汗擦掉,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他伤得也很重,浑身上下都在痛,能撑到现在,已经突破意志。
勉强给自己上了药,又吞了几颗内服的药,沈昼在秦双翎身边躺下,闭上眼睛。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晚。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他身体素质向来很好,滚落山崖的伤虽重,可并不致命。
转头看去,身边的姑娘还没醒。
她还在昏睡,眉头皱着,很不舒服的模样。
沈昼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很久。
“秦双翎。”他忽然道。
她没有反应,依旧安静睡着。
他再次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却终是咽了下去。
直到第二日早上,公鸡报晓的时候,秦双翎终于醒了。
她先皱了皱眉,才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变为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民房,土坯做的,她并不熟悉。
再继续往旁边看,是个男人。
“……”男人!
秦双翎大惊失色,正要尖叫,那个俊雅的男人已然侧过脸,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叫什么,你想让这个村子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夫妻,而是出来**的?”
她陡然僵住,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情况,很快,脸颊竟浮现出滚烫的红。
“什、什么,”她难以启齿,“什么**……”
这词儿也太难听了。
她还是个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
沈昼没理会她。
“喂,”好半晌,秦双翎拉了拉他的衣袖,很轻的,“你不许对别人说,你替我包扎过伤口。”
沈昼皱眉,“为什么?”
秦双翎脸又烫起来了,“这伤在肩膀。”
若叫旁人知道她肩膀的伤,是他给包扎的,传出去岂不是误会。
沈昼嗤笑一声,没说什么,翻了个身,没理会她。
“喂,沈昼,你答不答应……”她不死心地拉了拉他,有些担心。
他为什么没反应啊。
没过多久,男人泛懒的声音传来,“你都和我同榻而眠了,还怕这个损你清誉?”
“……”
秦双翎回过神,陡然睁大眼睛。
是啊,她怎么忘了!
“你你……你昨晚和我睡一起?”她声音都抖了。
“不然呢?”沈昼哼笑,似是故意要在她这个点上加重折磨,“而且,不止一个晚上。”
他转过身,恶劣地盯着她,唇边弧度挑起,“是整整一天。”
从昨天这个时辰,一直睡到今天这个时辰呢。
“……啊!”
秦双翎终于忍不住了,踹他一脚,“混蛋!”
沈昼脸色沉下,轻轻松松握住她的足踝,手上微一用力,竟将她扯到面前,离他更近了些。
“你说什么?”
秦双翎陡然靠近了他,面对着那睥睨时泛着冷意的眼眸,刹那间说不出话。
“我……”
“秦双翎,你再说一遍?”
“……”
秦双翎怂了。
她现在是伤患,不和他这种人一般计较。
沈昼见她垂了眼,委屈地瘪着嘴,终究放开了她,淡淡道:“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走人。”
简单吃了早饭,和柳嫣道了谢,沈昼带着秦双翎离开。
柳嫣问了他们的名字,依依不舍地跟出去,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秦双翎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用另一只手指头戳他,“喂。”
沈昼瞥她。
秦双翎回头看了一眼,示意道:“那位柳姑娘对你有意思,我看她人挺不错的,你若是真的担心找不到老婆,可以……啊!”
她说着忽然痛呼一声。
原是沈昼加快了步伐,拉得她一个趔趄,肩膀的伤口登时疼痛起来。
“你做什么啊……”她忙道。
沈昼停下脚步,冷笑着盯向她,“你是不是也做媒婆这一行当?若亲事成了,就能拿银子,所以才这么把我往外推?”
他居然这样想她?秦双翎眼一瞪,片刻,却也不想反驳,蹙眉道:“如果成了有银子拿,我当然不介意。”
沈昼脸色更难看了,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她见他大步离开,竟似要丢下自己,忙追过去。
可她的脚程哪比得上他一个大男人,疾步追了一会儿,眼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脚又疼了起来,只好慢慢停了下来。
秦双翎眉头压成了小小的八字,望着那道身影,心想,他为什么生气?她其实没有恶意,她看人的眼光还算是可以,那位柳姑娘说话柔声细语,又温婉似水,一般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他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她乱给他凑对儿?
可她也没强求,只是提了个建议……
秦双翎越想越茫然,眼见着沈昼要走远了,她想了想,故意哎呦一声跌倒在地,装作脚伤了,然后便屏息静气等他回来。
可是,那道身影没有回头。
他真生气了。
秦双翎坐在土地上,垂下眼睫,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这一路上,沈昼遥遥走在前面一段距离,秦双翎落在后面,虽然走一段停一段,可好歹是在天黑前回到了家。
家门口挂了盏简陋的油灯,勉强照亮一片篱笆。
听见动静,潘娘迎出来,看见沈昼站在门外,秦双翎也慢慢跟了过来,愣了下,打量他们一遭,迎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啊,沈公子?你和双翎这是……”
秦双翎终于走到沈昼身边,忐忑地抬眼看他。
沈昼只对潘娘拱手道了一句:“在下再叨扰夫人一日,明日就离开,届时会给您银钱。”说完,他便转身回了柴房。
从始至终没有看秦双翎一眼。
潘娘热情地送过去,没过一会儿,又回来,看着秦双翎,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不是摘笋去了吗?笋呢?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回来,你带着沈公子到哪儿鬼混去了?”
秦双翎轻声道:“我摘笋的时候掉下山了,他救了我,我们一直绕到另一处村庄,找了一户人家借住一晚,今天早上才回来。”
“沈公子会救你?”潘娘冷眼讥讽,“别给我扯谎话,别是你拉着人家卿卿我我的时候,把人家给带下去了吧?”
当她潘娘没看见,方才那位沈公子脸色多差吗?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秦双翎说,显然是生气了。
秦双翎心头屈辱涌起,咬紧牙关,想解释却解释不了。
无论她怎么说,潘娘都不会相信的。
“行了,今晚你也别急着睡了,先把你哥的衣裳洗了,昨个儿你衣裳没洗成,后来是我替你洗了,今日你可别想躲,听见没?”潘娘冷冷看她一眼。
秦双翎一愣,看着潘娘道:“后娘,我手伤了,能不能休息两日?”
潘娘瞪了下眼正要开骂,身后房屋内,秦父走了出来,看见秦双翎,温和笑笑道:“双翎,回来了啊。”
潘娘到嘴边的话骤然停住,皮笑肉不笑道:“行吧,我总不能让个伤患干活不是,你休息一两日,好好养伤。”
却走近了她,压低声音冷笑道:“秦双翎,你说你能干什么?笋没摘到,现在活也干不了……我可以给你时间休息,但你别想着回来能吃白饭,要知道你还有个病怏怏的妹妹在那儿,你们姐妹两吃饭,哪个不要钱?”
秦双翎脸色微变,“槐米怎么了?”
潘娘轻嗤,“她好着呢。”
说完,潘娘转身便走进了屋子,连带着秦父也给她拉了进去。
主屋的门砰的被关上。
秦双翎在篱笆门的油灯下站了片刻,走向槐米的屋子。她推门进去,见小丫头已经睡着了,面朝外侧躺着,睡得很安静。
她安心了些,带上门,轻吸了口气。
鼻腔和喉咙充斥着寒冷的风,她呛住,咳了两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她的屋子毗邻秦仲举的屋子,很小,还是从秦仲举的房间分隔出来的,原本并没有这一间。
她一般不喜欢回自己这件狭小的屋子,都跑到柴房去睡。
但柴房如今有了沈昼,她不好再过去。
秦双翎走回屋子的时候,经过了秦仲举的屋子,里头亮着,依稀飘来酒味,秦仲举似乎还没睡。
秦双翎心中抵触顿起,也没抬眼,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洗漱后回来躺下,却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中尽是沈昼随着她跳下来的那一幕。
她察觉自己的不对,蹙眉无声呸了几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逼自己睡觉。
终于,在疲惫的驱使下,困意上涌。
秦双翎的呼吸逐渐放轻了,可正当她迷迷糊糊睡着时,耳边却听见什么声音。
有人进来了?
她心中念头掠过,紧张下睡意一扫而空,睁开眼,撑着身体坐起来。
却见自己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步伐有些不稳,看体型是秦仲举,隔着一段距离,她闻到了浓烈刺鼻的酒味。秦仲举没说话,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秦双翎警惕地盯着那道身影,往后退了退,力持镇定道:“秦仲举,你走错屋子了。”
“我没走错。”秦仲举醉醺醺地踉跄了下,眯着眼道,“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滚出去……”秦双翎心头不安更甚,咬牙道,“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秦仲举却十分张狂,冷笑了声,“你个娘们,能对我怎么不客气?老子今晚过来就是堵你的,你之前跑了那么多次,我今天看你怎么跑。”
他直接反手关上了门。
当那仅够一人通行的门关上,原本仅被月光照亮的狭窄的屋子,彻底昏暗。
“别过来!”秦双翎如被浸泡在冰水中,心头只剩下一片绝望。
秦仲举听而不闻,朝她走了过来。
秦双翎翻身下床,退到墙角,摸索到角落里的木铲。
“秦仲举……我说过了,你敢过来,我对你不客气。”她一字一顿,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着木铲。
秦仲举狞笑一声,愈发兴奋了,“跟我搞什么欲迎还拒。”说着朝她扑了过来。
当那道身影扑到面前,秦双翎甚至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汗臭味夹杂着让人呕吐的酒味。
下一刻,一声钝响响起,秦仲举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倒在地上。
秦双翎靠在墙壁上,苍白着脸抬头。
不知何时,屋门被人撞开了,月华流水一般流淌进来,铺了一地。沈昼颀长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衣摆逆着风,微微摇摆。
他的呼吸森冷沉重,压着暴怒的视线,在秦仲举身上停顿许久。
最后,他抬眼,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