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人有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笑起来时妩媚风情,活脱脱一只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狐狸精。
但她此刻柳眉倒竖,双目压抑着惊怒,面色狰狞而扭曲,夜色似一张无声的网在她背后张牙舞爪。
比鬼还恐怖!
怀青吓得脸色苍白,在对方又一次恶狠狠的逼问时,战战兢兢的说道:“在……在少爷房间的保险柜里发现的。”
秦秋曦瞳孔骤缩。
“你怎么会知道薄玉浔的保险柜密码?”
“我……我偷偷看到了。”
这时身后传来薄玉姜疑惑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秦秋曦脸色一僵,压低声音说道:“什么都别说,老老实实站着。”
话落脸上迅速转换上笑容,拍了拍怀青的肩膀,“刚才我太激动了,怀青确实不是故意的,我在跟她道歉呢。”
夜色中,薄玉姜看不清秦秋曦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果然跟传闻中一样,脾气古怪,只当她又发什么疯。
道歉还让人家怀青跪在她面前。
“怀青从小就在薄家长大,我妈妈拿她当半个女儿对待,还希望秦小姐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给怀青一个体面。”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不要再为难人家。
秦秋曦笑眯眯的点头:“那是自然,你快入席吧,别让大家等急了,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让怀青带我去休息一会儿。”
薄玉姜懒得再招待秦秋曦,闻言对怀青说道:“好好招待秦小姐。”话落转身离开。
“是。”怀青恭敬的回道,薄玉姜如果细心,就能听到怀青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不过就算听到了她也不在意,怀青得罪了秦秋曦,依这位大小姐的性子,少不得一顿苦头吃。
至于怀青、这是她自找的。
人前脚刚走,后脚秦秋曦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冷笑着睨向跪在地上的怀青。
“看到了吗?你们家大小姐根本就不想救你。”
怀青脑袋垂的更低了,“还请秦小姐饶我这一次,怀青结草衔环也会报答秦小姐的恩情。”
“不愧是薄家出来的,成语用的不错,我不要你结草衔环,你只需要把金条放回去,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怀青震惊的抬头,月色下,女人笑的玩味而残酷。
——
“秦小姐身体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白大哥无需担心。”
薄玉姜优雅落座,柳相月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她没为难你吧?”
薄玉姜笑着轻轻摇头。
白子瑜闻言仅是蹙了蹙眉,没再多问,跟薄玉浔叙起了旧。
两人是光屁股蛋玩到大的好兄弟,只是后来各自的路越走越远,关系渐渐生疏,后来薄玉浔出国,更是十几年没联系。
所谓兄弟,就是无论任何时候,提起曾经的糗事,都能相视而笑。
不多时,秦秋曦从薄家后门偷偷溜走。
怀青站在夜色中,望着女人慌乱的背影,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
——
柳暮雪魇足的擦着嘴,“翠姐做的红豆焖鱼太好吃了,以后有时间我还来蹭饭。”
毛娜娜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别给我添堵,赶紧走吧。”
天知道看着柳暮雪大快朵颐的样子她忍的有多痛苦。
至于只喝了一碗菌菇清汤的明镜,这位要修仙,比不了。
翠姐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盯着明镜的脸,“两位有时间再来,想吃什么给翠姐说,八大菜系翠姐都会。”
“翠姐,我能撬墙角吗?我开比娜娜姐高十倍的工资,跟我回家。”柳暮雪豪气的说道。
翠姐笑着摇摇头:“小姐从小就是我照顾的,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啊,柳小姐的好意翠姐心领了。”
两人走在夜色中,柳暮雪抬手揉了揉肚子,“吃太多,肚皮要撑破了。”
明镜拿过她的左手,在她大拇指和食指的掌骨部部位揉了揉,柳暮雪轻哼出声,明镜的力道不轻不重,力道适中,很快柳暮雪就觉得胃舒服多了。
“这么神奇啊?”
明镜淡淡道:“此乃合谷穴,属于大肠经原穴,对此部位按摩不仅能促进肠胃功能的恢复,还可以调节气血,增进消化功能。”
明镜手指移到柳暮雪的中指指尖,轻轻摁揉:“此乃劳宫穴,属于心包经的穴位,常按摩此穴位可健胃消食,同时对心脏也有一定的益处。”
柳暮雪竖起大拇指:“你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以后出门什么都不带,就带你一个人就行了,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吗?”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善医懂佛,学贯古今,还是个大学霸。
“拍马屁我就不会。”
柳暮雪噎了噎,瞪了眼明镜平淡无波的面容,“你内涵我?”
“小心车子。”迎面一辆轿车驶过来,走到人行道边缘的柳暮雪恍然未觉,明镜拉了她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
柳暮雪趔趄了一下,正好是个拐角,迎面冷不丁一个人影冲出来,柳暮雪和对方撞在了一起。
“啪嗒”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正好掉在明镜脚边。
明镜弯腰捡了起来,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银锁,锁身上还带着主人的温度,夜风轻轻一吹,便只剩冰凉。
明镜挑了挑眉,她视力不错,借着月光看清了上边刻的两个字。
“哎呦。”柳暮雪捂着额头,张口就骂:“走路不长眼的东西,疼死我了。”
对方也没好到哪儿去,正要骂人,忽然发现手里的东西不见了,蹲在地上四处乱寻。
巷子里的路灯落下昏黄的光芒,被墙壁遮去一半,她将手伸进那一半陷在阴影中的草丛里。
“你是在找这个吗?”头顶落下一道仙音,在这寒冷的夜色中,似融融春水将她包围。
连路过脸上的寒风都没有那么刺骨了。
秦秋曦看到一截白色的裙袂在夜风中轻扬,飘渺的像一场梦。
裙摆上银色的波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潋滟生辉。
秦秋曦愣愣的抬头,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白嫩的掌心静静的躺着一枚银锁。
秦秋曦连忙将银锁抢过来,一抬头,看清少女的脸,讶然道:“是你?”
之前在商场,跟在毛娜娜身边的少女。
秦秋曦很快明白过来,毛娜娜就住在南边的熙地春港,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看来是刚从毛娜娜家出来。
柳暮雪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你们认识?”
明镜温柔的笑道:“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秦秋曦没功夫跟她瞎扯,恨恨瞪了眼柳暮雪,提着包蹬着高跟鞋匆匆离开。
柳暮雪冷笑了声:“这女人真没礼貌,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
明镜唇边噙着温软的笑,拂了拂裙摆,抬步离开。
秦秋曦走的很快,明镜不疾不徐,但却始终和前边的秦秋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柳暮雪小跑着追上去:“腿长了不起啊,走慢点行不行。”
这条巷子里,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每隔十来米就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
前边背影曼妙的女人似乎在打电话,对方一直不接,有些愤恨的跺了跺脚,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女人身子趔趄了一下,连忙扶着墙才站稳。
“shit!”女人破口骂了句脏话。
走出巷子,瞬间整个城市的霓虹和喧嚣一股脑的涌来,女人在路边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明镜站在路边的阴影里,望着汇入车流中的出租车,眸光渐渐幽深。
“那女人是谁啊,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柳暮雪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双手掐腰问道。
明镜淡淡道:“上次跟娜娜姐去商场遇到了她,她似乎是娜娜姐的朋友。”
“她刚才掉的什么东西?看把她宝贝的,不知道还当是金条呢。”柳暮雪嗤之以鼻。
明镜弯了弯唇,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
“一把银锁。”
“什么?原来是一把银锁,本小姐有一抽屉呢。”小时候过生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人人送一把,抽屉里都快塞不下了。
明镜笑了笑:“一把刻字的银锁。”
“阴涧落春荣,寒岩留夏雪;阳关生秋草,冬岁送寒雨。”少女淡淡的声音流入夜色中,化解了拂面而来的寒风。
柳暮雪摸了摸下巴:“这是宋代大画家吴岱的四季山水画的题诗,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明镜沿着马路边不紧不慢的走着,裙摆拂过夜色,温柔了冬夜。
“那把银锁做工精巧,不是市面上贯常流通的样式,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哪里呢?明镜抬头看了眼霓虹尽头的天边。
明月如故,而物事早已人非。
——
宴席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怀青告知白子瑜秦秋曦早已离开,白子瑜脸色沉了沉,大步离开。
白子琰拍着宋引章的肩膀:“我这个大嫂啊,就是能折腾,对了,你跟明镜什么时候回江州?”
宋引章说道:“明天中午的航班。”
“行,明天中午兄弟送你们。”
徐舒华从两人身边走过,闻言挑了挑眉。
纪柔恩把叶青杏拉到一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慢慢来,那老太太精着呢,被她看出端倪,我都吃不了好。”
叶青杏咬了咬唇:“表姐,我听说二哥他有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
纪柔恩瞪她一眼:“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做甚,当初可是老太太亲手拆散的,她看不上,你这家世,虽说比不上薄家,但在京州也不差谁,早晚有机会。”
“可是二哥他根本就不理我。”
“你们都是在医院工作的,也算同事了,相比别人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机会要自己抓。”
“大嫂,你们在说什么呢?”薄玉姜笑眯眯的走过来。
“没……没说什么,女眷都送走了?阿姜,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薄玉姜目光自叶青杏脸上划过,那种不动声色的压迫令叶青杏有些紧张,“表姐,阿姜姐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有时间再找你们玩。”
叶青杏低头快步离开。
“阿姜,今天秦秋曦那事儿,你办的漂亮,大嫂要夸夸你。”纪柔恩自然的挽着薄玉姜的手臂。
薄玉姜温柔的笑道:“这些都是我作为薄家的女儿应该做的,倒是大嫂的这位娘家表妹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我一时差点没认出来。”
纪柔恩笑容有些讪讪的:“跟阿姜比,那还是差远了,谁不知道咱们薄家的大小姐那是满京州出了名的美女加才女。”
薄玉姜微微抬起下巴,端庄优雅中透着一丝傲气。
纪柔恩暗暗撇了撇嘴,面上却笑道:“都说那蒋家双姝有多漂亮,今天见着也不过如此,跟阿姜更是不能比,咱们阿姜就是低调,不然还有那蒋家姐妹俩什么事。”
薄玉姜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大嫂,话不能这样说,蒋家姐姐名满京州,自是有她们的道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被有心人听去,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薄玉姜绕过影壁,远远看到薄玉浔推着轮椅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很快怀青端着茶盘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薄玉姜眯了眯眼,随手折了一枝梅枝,“大嫂,怀青在家里很多年了吗?”
纪柔恩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怀青了,说道:“我嫁进薄家的时候怀青就在薄家了,听家里的老帮佣说,她是公公在云州捡回来的孤儿,来的时候才三四岁,一直被当半个小姐养大的,怀青老实本分,人也聪明贤惠,听说老太太想认她当干女儿,都被她给拒绝了,这姑娘有骨气的很,在你没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就是靠着怀青缓解思女之痛的。”
“啪嗒”梅枝折断了。
纪柔恩看着薄玉姜白嫩指尖上的几滴殷红,惊讶道:“你手流血了。”
薄玉姜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轻声道:“她今年有三十了吧?为什么不结婚?”
“这谁知道啊,也许想陪老太太一辈子呢。”想到什么,纪柔恩偷偷觑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就你回来那一年,张妈的儿子疯狂追求她,那孩子条件挺不错了,怀青就是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她倒是适合当尼姑去。”
薄玉姜扔掉梅枝,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想到什么,她神色忽然一怔,怀青性子沉稳,做事从来不会出错,怎么可能会把水洒在秦秋曦身上?她根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有她在房间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怀青跪在地上,整个人战战兢兢,怀青可不是真正的帮佣,薄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她亲自教养的怀青怎么说也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举止。
还有秦秋曦当时的反应也很值得玩味,这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她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秦秋曦推开车门下车。
出租车司机扯着嗓门喊道:“还没给钱呢。”
秦秋曦烦躁的摘下一颗耳钉扔给他:“宝石的,够你拉一年出租了。”
话落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小区。
“刚才在开会,找我什么事?”手机里传出一道温柔沉静的声音。
“十万火急啊,你还有心思开会?”
“你又惹祸了?”
“姐,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爱惹祸吗?我跟你说,这次真是十万火急。”
秦秋曦举起银锁,对着月光晃了晃。
“那个贱人的银锁我在薄玉浔的房间发现了,他是不是知道了?”
手机对面沉默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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