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将人小心的放在凳子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宫人上完了菜,都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殿内就只剩下两人。

他伸手去夹了一块酥糕放在了卢月碗里,卢月觉得今日的他格外的柔情。

酥糕甜而不腻,咬上一口,心间都泛着甜蜜。

等两人吃完了饭,徐阶却并不着急走,而是赖在屋子里。

他重新换了一件月白色居家袍子,整个人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像一个富贵公子哥。

卢月在镜子前梳头,徐阶坐在边上看着,结果看着看着就忽然在她身后附身下来,拿过了她手里的梳子,给她轻轻梳了起来。

缎子似的长发,从他指尖倾泻而下,徐阶梳的十分耐心,等好不容易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后,他又缠着要给她画眉。

卢月看着他挽的发,怎么看怎么都不好看,果断要拒绝。

“你就让我试试嘛,你知道丈夫给妻子画眉意味着什么吗?”他的眸光深的像是一汪湖泊,“意味着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他想与她白头到老。

卢月不再拒绝。

结果果真如她所料,画出来的眉毛一边粗一边细,并不好看,但是当她侧头看到了镜中两人时,就想到了他刚刚说的举案齐眉,那该是个十分好的寓意,而他捧着她的脸眉眼那么真诚,她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好像真的不好看啊。”

耳边是他有些丧气的声音。

“没关系,我很喜欢。”她却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以后你要经常给我画。”

徐阶看向镜中,铜镜里的两个人耳鬓厮磨,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敲在窗棂上,沙沙的声音清脆好听。

在寝殿里赖到中午的时候,徐阶也不得不要走了,勤政殿里还有好多奏折在等着他。

卢月撑伞将人送到院门口,看着徐阶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越走越远,在即将消失在雨幕的时候,却忽然回头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卢月对着他微笑,笑着笑着却觉得眼前浮起氤氲水汽。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一天,之前他一直说自己不记得,却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卢月仰头看着院中细雨,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深宫岁月,也并非如旁人讲的寂寥无趣。

她会在下着细雨的午后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而他永远记得在消失在雨幕之前,回头看她一眼,不会让她的心里存着失落。

晚上的时候,在他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宫的路上,撑一盏灯等着他,而殿内已经摆好了饭菜,只要他踏进那扇殿门,那些前朝的烦闷全都会消失不见,他们会说一些开心的事,做一些有趣的事。

而他也会在清晨的早上,在用完早膳后,耐心的给她挽发画眉。

他可以为了她与朝臣对抗,不纳宫妃,而她也将一直陪在他身边,无论生老病死。

“娘娘这是舍不得陛下吗?人已经走了,您还一直看着。”

她冲小词笑了笑,两人转身往殿内走。

只世间冰冷,可是有两个人互相牵挂,那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三个月之后,中宫传出身怀有孕的消息,宫人每天都能看到他们的皇帝陛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守在皇后身边,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孕期的女子特别容易心绪烦躁,可是徐阶在卢月每一次想要发脾气之前,就已经笑着安排好了一切,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让她心里的气又一点点的消了下去。

后宫的宫女们每天都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像是哄孩子一样哄自己的皇后。

十月怀胎,卢月生产的那天从早上一直疼到了晚上,可孩子就在肚子里怎么也不出来,疼的满殿都是卢月的痛苦哀嚎声。

女子生产是为有血光,身为皇帝的徐阶本应该避开,可是他却一直陪在卢月的身边。

看着她躺在**疼的汗水都湿了衣衫,疼的紧紧咬着牙关的模样,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产婆们也急,可是孩子的头一直没见出来,时间一久,恐怕会出问题。

徐阶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攥着卢月的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们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疼,还有可能有生命的危险,说什么也不生了。

好在孩子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随着卢月的一阵痛苦嘶喊声响起,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

随即满殿内都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嚎哭声,在孩子终于生出来后,卢月也终于像是累脱力一般,昏睡了过去。

产婆一脸欢喜的抱着孩子来给徐阶看。

“陛下,您看看啊,是个小皇子呢。”

令在场所有宫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是,只见他们的皇帝陛下连看也没看新出生的小皇子一眼,而是无比紧张的看着皇后,脸上是惊魂未定的惨白一片。

小皇子刚出生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宫里的人都很喜欢,太上皇太后每日争着要抱小皇子,但是宫人却发现皇帝陛下一次也没有抱过小皇子。

但是每当孩子哭的时候,他确是第一个冲过去哄的。

众人都表示十分不解。

某日夜深人静,卢月躺在**,生产之后的气血还没恢复,脸上总透着些白,她问徐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一边手法娴熟的给小皇子换着尿布,一边不满道:“我只是一想到这小崽子当时呆在你肚子一天,就是不出来,把你折磨的面色惨白的样子就喜欢不起来。”

小皇子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用行动表达了不满,就在徐阶尿布垫到一半的时候,小皇子噗通一声,准确无误的朝他手上拉了泡屎。

徐阶满脸黑线,恨不得立刻把这小崽子狠揍一顿,但是他不敢。

躺在**的卢月已经笑的腰都要直不起了。

徐阶一边黑着脸,一边去了殿外,用皂荚搓洗了好几遍。

小皇子长到一岁的时候,正是要学习走路的时候,每天都要缠着卢月,徐阶看着每日照顾孩子,根本没有功夫搭理他的卢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孩子终于睡着了,徐阶可算是找着机会跟自己媳妇亲热亲热了,两人呼吸纠缠,气息都已经乱了。

徐阶的手已经开始将卢月的衣服带子解了一半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哭嚎声。

卢月迷离的眼睛顿时清醒起来,一把就将身上的人给推开了,力气大的徐阶差点就滚到地上去了,等他在抬头去看,卢月这个时候已经抱着孩子,语气身份温柔的哄着了。

徐阶无比哀怨,想着明天一定要劝服卢月,让她同意将小孩子交给乳母去照顾,这样就再也不会打扰他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