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山间仿佛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鸟鸣。

“什么时候了……”温迪揉了揉眼睛, 自顾自地说,“天亮了。”

“要不要去漫展?”

沉厚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接着, 一只手搭在了面庞上。

微微温热的气息蔓延在颈侧。

温迪缓缓地偏过头来,望着身畔的人, 有些纳闷地问:“你昨天不是说不想去么?”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想来, 我们在村子里既然没人被人发现, 大概我们现在在别人眼里, 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了。”

钟离一边说着,指尖自然而然地缓缓地抚过白皙的面颊, 而后轻轻一戳, 在那张有些婴儿肥的面颊上面戳出一个窝。

白皙的面颊上泛出一阵淡淡的红晕。

柔软而滑嫩的感觉, 像是冰天雪地里,炽热的太阳照射到冰面上, 春雪将融未融, 凉与暖的两种温度交织在一起, 闪烁着晶莹而透亮的光泽。

他再往前靠近一点。

那件素白的衬衫本来只是日常所穿, 松松散散地系着几粒扣子, 并不严实,显出脖颈间清瘦而分明的锁骨,其上是一片难以掩饰的痕迹。

与此同时, 少年的身上像是沾染着沐浴露与淡香水的气息,混合在体香里,如此让人沉迷。

并不是是平凡普通、与常人无异的感觉, 而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这样的意识益发地清晰起来。

钟离缓缓地说:“如果你担心的话, 还可以把头发的颜色染一下黑色, 戴个美瞳……”

温迪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用吧, 我们就说染成这样的好了。”

“对。很有道理。”

钟离无比赞同地说着。

那缕气息萦绕在他面前,无法抵挡,少年面上微微笑着,像是一切事情都不太在意。

双臂紧紧地拥过来。

本来也并没有多紧致的衣衫在夏日晨风的吹拂下脱落。

初醒后再次挥洒着汗水。

不过多久。

“不要……”

一声低语响起。

钟离并没有停止,只是得空垂下头颅看了一眼。

原先晶莹透亮的翠绿色眼眸氤氲着朦胧的水光,不知何时逐渐黯淡,柔软欲滴,像是一滴眼泪。

刹那间,仿佛脊背也在战栗。

这样的姿态,令他不自觉地感觉到周身愈发炽热。

他俯身望着阴影下那双微微黯淡的眼眸。

温迪缓缓地说:“不要,忘记我。”

空气里沉默了一瞬。

空灵的余音携着缕缕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萦绕。

钟离放轻声音,说:“对不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温迪仰着脸,继续说:“不会有人能修改我的文件与意识。”

话里,透露出的信念却是无比坚定的。

“不会。”

钟离沉声说道,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拍着尚未平静下来的脊背。

像是安抚。

不一会儿,平静的氛围被打破,再度恢复到之前的热烈。

*

温迪垂下眼眸。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垂落而下,动作轻柔地擦了擦他面上的汗水。

温迪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将腿搭在对方的身上,说:“你现在啊,又是另一番样子。”

小辫子与双足轻轻晃动着,带着夏风里活力的气息。

温迪懒洋洋地摊开手来。

钟离知其意,从一旁拿过来手机递给他。

温迪打开了地图APP,开始搜索“漫展”,很快便搜到一个附近的漫展。

[S城市动漫展览会]

举行时间:今日到明日

温迪想了想,说:“记得带上我们原来的那身衣服——就当是COS服了。”

钟离补充道:“嗯……我们回头再去买一个方块,这样显得比较完整。”

温迪伸手按住手机,指尖轻轻地叩在被单上,忽然话头一转:“话说,如果我真的说不呢?”

钟离乍一听到这个问句,像是有点惊讶,停顿了一瞬,才低声说:“那就只好抱歉了。”

“这不和之前一样么。”温迪嘟囔着说,“果然你也并没有什么长进,倒是我不该抱有期待。”

“怎会?你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些误会。”

“所以呢,也并不是征询,而是宣告。”

钟离轻叹一声:“你知道的,这样的你在我情思尚且懵懂时都无法拒绝,何况现在食髓知味。”

“你情思懵懂?”

钟离咳了一声,沉声说:“略知一二罢了,比起现在,岂非是不太懂呢?况且彼时我们没有确定关系,说来并不太符合我的观念。”

“是哦,可你这略知一二到底是从何而知的?”

“当然,风很赐予我勇气。”

“……”

“而且我努力理解你的观念,主要是给你准备的时间,让你更加放松一些,这样会更舒服。”

温迪夸张地长大口,惊讶地说:“诶,这说来一番苦心,还是为了我啊。”

“自然,而且我用的不都是你喜欢的姿.势吗?”

“?”

“我仔细观察你的反应,而后采取看起来你最满意的一种……”

絮絮低语环绕在耳边。

温迪的脸颊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钟离像是有些诧异:“怎么脸红了?我只是一说,什么也没做。”

温迪愤愤不已地说:“我只是为你脸红,不知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怎么会这样如数家珍……”

钟离淡淡一笑。

*

不一会儿,已是午间。

他们重新穿戴整齐,一齐来到了客厅。

红漆的木桌上是大婶做好的饭菜,是早间做的蔬菜瘦肉粥和凉拌时蔬,稍微热了热。

温迪慢悠悠地喝着粥。

大婶从厨房里走出来,还给他塞了一个鸡蛋,说:“小温,多吃一点,长个子呢。”

温迪笑着说:“谢谢。”

钟离在一旁忽然插口说:“他长不高了。”

温迪霍地抬起头来,瞪了钟离一眼。

大婶不赞同地说:“男孩子……这个年纪会长吧?温迪明明看起来也不算大人,还要去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温迪深有所感地附和说:“是啊是啊,太不容易了。”

钟离淡淡地说:“我们不久就升调回城的。”

“诶?”温迪突然听到这个说法,不由有些诧异。

大婶的面容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并非不满此间饮食住宿条件——吃苦耐劳是传统美德,但人总想往更好的地方去——也并非为了我自己。”钟离说着揽过温迪的肩膀,说,“虽然这边基础设施已经足够完善了,但城市里更有发展前途,我希望我们能去往更好的天地。”

“小伙子确实很有责任心啊。”大婶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钟离,忽然看着温迪的脖子说,“小温,你这红红的怎么回事?”

温迪面色如常:“蚊子咬的。”

大婶关切地说:“夏天来了,蚊子的确可恶,我这边有驱蚊的香,要不要来点?”

温迪说:“不用了,我们最近要出去玩一阵子。”

大婶点了点头,说:“那外面蚊子更多哩!你们出门记得带好驱蚊的药水,还有小心中暑呀,记得带遮阳伞……”

两人齐声应道:“好的。”

钟离收拾好了包袱,又将好心的大婶送来的驱蚊药水、雨伞、正气液等一堆物品打包放好。

两人换上原本的服装,又成为原本的吟游诗人和往生堂客卿。

“这是老陈种的百合花。”

钟离说着拿来了一朵百合花。

白色花瓣上沾染着山野间晨露的气息,翠绿色的叶子莹然生辉。

他像以前一样那样动作缓慢而温柔地把百合花戴在吟游诗人的发间,而后缓缓垂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温迪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双金色眼眸里沉稳而深情,像是历经岁月弥久而醇厚。

温迪浅浅一笑,问:“老爷子,你刚刚是说我们可以提前调任回去?

钟离点头说:“老张上次对我说,上面有空缺。”

温迪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天看电脑不理我,当然也不知道外界消息。”

“嗯哼。”

“不过根据流程规定,我们需要一个身份。”

“身份?”

“类似于乐团的凭证,我们可以去找到道上人士。”

*

他们来到了平安村殡仪服务点。

老张远远地看到温迪与钟离走过来,轻嗤一声:“温迪最近都不来上班,真是太懈怠了!钟离帮你把活干了,又吹唢呐还拉二胡,真是辛苦呢!”

“不值一提。”钟离淡淡一笑,沉声说,“老张,假期我们准备出去旅游一阵子。”

温迪笑着说:“是出去游玩哦。”

“身份凭证的事情已经找人办好了,你俩带着材料去□□大厅认证一下,将数据录入就行了。”

老张交给他们一堆材料,感叹着说,“没想到你们身世这么惨,既然快要走了,我该得请你们吃饭才对。”

钟离淡淡地说:“倒是不巧,我们刚吃过午饭了。”

老张熟练地说:“那么下次再请吧。”

钟离颔首说道:“此间山清水秀,有机会再见。”

温迪挥了挥手:“再见哦。”

*

两人一起走在乡间的大道上。

温迪有些好奇地问:“他说的下次请客,是真的是假的?”

钟离回道:“这是璃月的礼节了,至于真假……我也不知。”

“诶?”

“如果你想要面子,下次我们也可以这样说。”

“诶?这种习俗……倒也不愧是旅行者的家乡,看起来与你待客之道不谋而合。”

“确实,这是一个相似度很高的世界呢。”

*

垂荫小镇的□□大厅人烟稀少,小镇居民们大抵是没听过这款游戏,对他们的服饰也没有过多注目。

两人来到了□□的服务窗口。

工作专员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用平淡无波的语气说:“证明文件。”

钟离便将老张给的文件递交上去。

专员头也不抬地盯着文件,问:“你的名字叫钟离?”

“确定。”

专员提出疑问:“这是姓氏还是名字?我听说这是一个姓氏。”

钟离沉声说道:“它可以是姓氏,也可以是名字,无论是名字还是姓氏,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专员像是同意了这个说法,没有继续再问,而是注意到另一对:“那么这个西洋化的名字……”

温迪微笑着说:“是拉丁字母风的谐音,因为我很喜欢这个词,所以改成了这个名字,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专员快速回道,抬起头来说,“我只是按照流程惯例询问,二位的证件已经录入好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两人拿到证件后,一起走出□□大厅。

温迪若有若思地说:“我听说办事人员都很凶,还会问很多耶,居然也没有刁难我们,这也太顺利了,不过我怀疑她可能也是玩原神的……”

钟离问:“何以见得?”

温迪说:“我们先别走,去听一听。”

两人沿路返回大厅侧门旁边,透过玻璃窗,听到了女孩子不由自主放大的笑声,而后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天啊,我刚看到了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他对我笑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什么都可以。”

……

这激动的语气与方才例行公事的严肃反差极大,顿时让温迪与钟离都愣住了。

钟离赶紧拉过温迪,说:“我们走吧。”

“你不要继续听下去吗?说不定她下一句就是‘帝君给我托梦了吧!我没有在做梦!’”

温迪绘声绘色地用夸张的语气模仿起来。

钟离揉了揉额头,说:“还是会有人注意到,虽然并不妨碍我,可也不想你被打扰而已。”

“哦~”温迪拖长了语调,眨了眨眼看他,“谁打扰我啊?”

钟离顿时无言。

却听那声音继续说:“他们一起来办理身份证耶,四舍五入就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结婚了!”

“……”

那女孩拿着个手机走了出来,惊讶地盯着他们,说:“啊,甚至还牵手了!”

话出口后,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口,转身跑了。

钟离与温迪对视一眼,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

钟离终于说:“我们还是再……低调一些?我们不再称呼名字也好。”

温迪问:“那叫什么?”

钟离想了想,说:“你可以叫我哥哥。”

“哼,想得美呢。”

*

两人说说笑笑着,带着临时证件买的车票,来到了车厢里。

密闭的车厢里氛围有些沉闷,旅客们面色疲倦客,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他们。

温迪坐在了座位里边。

深蓝色的帘子色调显得颇为黯淡,一些冷气从车厢顶端逸散而出。

钟离将行李放好后,在外侧缓缓坐下。

车很快启动了。

温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钟离身上。

钟离侧过头来,感觉到柔软的身体懒懒地倚靠着他,呈信赖的姿势。

少年翠绿色眼眸已然闭合,空气里萦绕着安静而平稳的呼吸,带着百合花的香气弥漫在身旁,气氛祥和而静谧。

钟离不由有些发怔。

“哥哥,帮我关下窗帘。”

恍然间,低低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像是他无数次品尝过的甜美。

钟离轻轻抚过温迪的额头,说:“你似乎精神不太好,睡一觉吧。”

说罢,熟练为对方理了理衣衫,手掌从那件宽大的斗篷里探去。

温迪忽然提醒说:“这边会有摄像头。”

“……这个角落,应该看不到吧?”

钟离不确定地说着,用手臂抚过腰.间,感受到其间柔软的弧度,斟酌着措辞说:“好像比原先胖了一点点。”

温迪随意地问:“是么?”

钟离感叹道:“你成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去。”

温迪若有意若无意地靠过来,贴在钟离的胸前。

从那身精致的西装金属纽扣下,感受到胸膛上肌肉的硬度。

温迪眯起眼睛,说:“不太合理……”

“很合理,毕竟我承担了很多工作,吹拉弹唱,抬举棺材,农忙时还要帮忙锄地,搬拿东西,忙完还得照顾你,再加上在床.上的运动量……”

“唔,那你可真辛苦。”

“并不辛苦……”

说话间,一张宽大的手掌沿着腰.际摸索而下,轻轻地掐了一下。

“嗯?”

很快钟离已收回了手,恢复了一派沉闷而严肃的外表,口里却说:“咳咳,若会被看到,又当如何?”

温迪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也许道德舆论会谴责你,但法律并不会保护吧。虽然是蛮过分的事情啦,但按照这边律法的阐释,在这方面只会倾向保护女性的权利。”

钟离听到这个说法,闷闷地低着头,半晌说:“既然如此——”

想把怀里少年藏起来不要被外人看到的奇怪念头益发剧烈,虽然——

本来出门也是他提出来的。

钟离叹道:“这样可爱,一定被会别人拐走的。”

“哼哼,你在质疑我的实力?”温迪歪着脑袋,又换了个说法,“还是说对自己的保护不太自信——”

钟离严肃地说:“既然元素力已经不在,总归要锻炼身体才对。”

温迪眨了眨眼,说:“不嘛,我好累的。”

这一贯轻松自如的撒娇语气……

少年懒洋洋的嗓音里天然带着一股惹人生怜的味道,微眨的翠绿眼眸如此牵动他的心。

刹那间,钟离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一些朦朦胧胧的画面。

事实上,钟离也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当然愿意一直将你抱在怀里,但也期望看到你走上舞台的光彩。”

“你只是捧着我,说着好听的话,哄我去锻炼身体,实际上是想满足你的欲.望 。”

“……”

“我说的对不对。”

陈述性的语气带着勾人的尾音。

空气里弥漫着明昧不清的氛围。

钟离无奈地说:“这么聪明的你,可以给我留点面子吗?”

“不可以噢。”

话音落下,钟离垂下头,咬在那片红唇上。

牵动着心而有些讽刺他的声音刹那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软的触感,品尝起来仍然是一贯甜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