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谋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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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开始切入正题,乌铁盯上了七家湾的一块临街地皮,有意将之买下来,并且在上面建设一栋商业大楼。。他知道,作为第三位拍下那块地皮的业主,也就是乔氏集团的老板乔半仙,如今正处在因为项目触角伸展太开而发生的资金链断裂困难中,如果自己能出得起合适的价格,没有理由拿不到手。
关于那块地皮几经转手的传说,历来有好几种版本,有的说那块地在当年日寇占领时期,就是一块埋葬阵亡**将士的坟茔;有的则将年代推溯更加长久,言说还在清乾隆年间,这里本是一座荒野古庙的所在,人迹罕至,荒垣森森,所以被白莲教看中,选作了秘密联络地点并倚墙构筑义军兵营,后来被清廷大军围剿,双方一番血战,死伤从众不计其数。一把大火将尸体和古庙烧成灰烬,因之也是厉鬼孽障的凶地;有的归咎于七家湾附近民风不善,这里位居城南,痞子罗汉、流氓无赖也算是当地一大特产,平日聚众斗殴、耍架摆狠,是四季都绝不乏见的街头风景。但是不管那一种版本,折射的都是同一种事实:第一位从国土局得标的业主还来不及同拆迁部门配合,把棚户悉数拆迁干净,就因为卷入一桩贷款诈骗案而潜逃国外;第二位业主是个港商,狮子大张口,承诺将成为七家湾的第一纳税大户,但后来事实证明,此人不过就是个游走江湖的骗子;乔半仙接下了第三块地皮。他本来对七家湾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派人参加国土局和规划局联合举办的再一次招标大会,可是鬼使神差,他昔日的全权代理莫名其妙出现在会场,并且以远远超出底标的高价拍下那块似乎充满诅咒和怨念的“宝货”。
对于那位全权代理,小秘书一直都很有些看法,她从来不认为那人称得上是商界精英,但是乔老板却依然将许多决策大权托付于他。。她看得出来,老板的眉色之间隐约透lou几分无奈,可是她实在揣测不透他的心思。“也许他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吧?”小秘书有时会产生如此一种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的结论,对于第一个“他”,她有着某种牵萦动怀的关怀,或许是因为连续的**关系默默滋生出情愫感绪的缘故,无论这个女人事前如何提醒自己必须将肉欲和爱情划分开;对于第二个“他”,她有着无比的厌恶,甚至在没有别人旁顾的情况下悄悄对着他的背影啐口唾沫。小秘书实在不明白,看似洞悉一切的乔老板,怎么会受制于这么一位男不男、女不女的“全权代理”?好几次,当乔半仙压在她光滑柔软、香气幽幽的身体上忘情投入时,她几乎忍不住就想乘机问个明白,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提出问题。她很有人际原则,为了保护自己的长远利益,她绝对不会为了满足可有可无的好奇欲而违背自己定下的人际原则。
“全权代理”在拍下那一块地后,就从乔氏集团消失了,很快,乔半仙从容地宣布取消“全权代理”一职,各个部门的经理职权因之得到了加强,而以往荒废的“决策领导小组会议制度”同样得到恢复。这项制度是乔半仙创立公司之处便定下来的,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始终和公司的成长发张相伴相随。小秘书记得,这项会议制度以其高效和民主性颇受好评,可以说是集团看似寻常却十分呵护的重要“软实力”之一,但在所谓“全权代理”出现之后,这项传统便蒙上了悲哀的灰尘。
至于为什么那块地皮始终不能给商家带来利益,其实乔半仙有自己的解释。从二零零四年至到二零二三年,整个世界都步入“八”运,所以东北kao山,西南临水的地皮,最能旺财气,反之可就特别不妙。偏偏这块地皮就是东北临水——所谓“水”,就是那条车水马龙、犹算热闹的大街,而西南方向,耸立着一座很高的大楼,相当于“山”。。从形势宗的角度看,背山面水,乃是吉地,其实这种看法未免偏颇。
“在那种地方建设商业高楼,不亏死才怪咧。”乔半仙很明白“全权代理”的意图,他当然不会在七家湾开设公司,不过如此一来,他便平添了一桩烦恼:如何能够将才刚买下的这块土地,以高于成本价的价钱转售出去。不错,既要卖出去,而且还必须赚钱,哪怕只赚一百块钱,这是商人谋逐利润的不二法则,也是讨个好彩兆的必须手段。当然,他也可以在“全权代理”夺标之后,拒绝付款,但是这么一来,就不免会因为失去信用而收到政府相关职能部门以及银行的制裁。“全权代理”给他故意设置了一道选择题:要么冤枉付出一大笔土地出让金,要么接受人民权力机关的严厉责罚,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前者。这道题目本身就没有正确答案,仅能选择接近正确的答案。
幸运的是,恒宝集团的老总乌铁突然找上了他,明明白白说出对那块土地甚感兴趣。“我们知道贵集团如今正陷入一场财务危机,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展开合作,彼此双赢。”当小秘书告诉他有信件时,他习惯地打开自己的email邮箱,可是不及输入账户和密码,一只白嫩性感的小手却果真奉上一封信封。信封的表面漆黑油亮,透出明显的霸气,“恒宝集团”四个烫金大字好象汹汹火焰,灼烧着受信人的锐勇和信心。这种信,邮局是不送的,自有专人替乌铁转呈。里面夹着一张白纸,边缘裱花饰纹,招摇着完全没有必要的奢侈。第一句话开宗明义,直奔主题,并不掩隐恒宝集团对“乔家铺子”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及几分轻蔑的态度。
乔半仙不以为然,他接着读第二句话:“我们愿意依贵公司购价的一半,转接此标。”一半?乔半仙终于皱了皱眉头。这一半的价格也不低了,不过,如果自己接受了这样的条件,那就和输得一塌糊涂没有什么区别。他耐着性子去看最后一句话:“若有异议,可见面详谈商量,时间地点另定。”乔半仙相信这是乌铁的亲笔所书,虽然以前从未和如此一位颇显得有些飞扬跋扈的对手面对面交往,可是电视、报纸从来便不乏乌铁的照片,从其面相上看,可不就是一位强硬固执、咄咄逼人的汉子吗?在收到这封信后,他挑拣了几张关于乌铁的相片,挑拣鼻子部分进行仔细分析,觉得此人应该只有四十几岁,现在正处于自己人生事业的巅峰时刻,不过鼻形奇异,表明乌铁或可能逢遇极大的商业风险。
“这块土地,应该就是风险的实际载体,正将他的风险一步步实体化吧。”乔半仙得出这个结论后,果断地让小秘书和恒宝集团联系。然后对方竟传真来一张会议室的平面图纸。前面说过,这张图纸一度让他感觉非常不爽。现在,他还是坐在了kao北的沙发上,如果有一幅漫画能够描绘他此刻的情景,除了夸张渲染的人物和相应摆设布景外,还应该画上五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小鬼团簇于乔半仙周围,那么明眼人一看即知,他被乌铁可以安排于“五鬼”位置。小秘书接过对方法律顾问递过的一纸文书,认真观看,但很快,她便兴趣索然,因为上面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乌铁没有说话,只是神气严肃地看着乔半仙,乔半仙微笑着回应他,手指依旧揣在口袋中,轻轻摩挲着那只灰黄色的小葫芦。此乃他应付“五鬼”的一种办法,风水学上,葫芦能够吸煞化煞,降伏五鬼。这时,他忽然发现就在自己先前进来的门户背后,竟然挂了一包小小的牛肉干,目光顺着外面的窗口望去,可以看见一座信用社大楼的外墙上,镶嵌这好几个偌大的用于装饰的黄铜狮像,只只龇牙咧嘴,似乎正朝着这边会议室近门的方向咆哮。乔半仙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位乌铁虽然未必精谙堪舆妙法,然毕竟懂得一些小的技巧,知晓用这种方法来“驯服”外面的“猛兽”。他想换做自己,就会将这包牛肉干直接挂在窗外,然后再在窗台上摆置几盆绿色植物,或者就在左右窗楣挂上几根爬墙虎。同样的东西,不同的摆放,效果绝对是不同的。乌铁有些错愕,他和对手谈判时,首先第一步就是压制对方的信心和勇气,只要打击了敌人的威风,后面形势就会始终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进行偏移。用黑信封夹着语气简短甚至凌厉的纸条投给对方,正体现他的如此意图和风格。很多人对此不满,微词纷葳,颇有指责,可他丝毫不在乎,因为他每次都能成功达到目的,胜利才是最关键的。但是,随着乔半仙的一声轻笑,他感觉自己的底气反不似对方充足盈沛。面对这样一个很可能是风水高人的商界大敌,他第一次有了惶然悚惧的感觉,本该强劲有力的双手,隐隐有些颤抖,相互环扣握在腹前,竟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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