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走石。
漫天冰雨顺着白安然的睫毛，落在她脸颊上，一路往下。
她仿佛与身边的石头融为一体，雨水落在她身上，就像落在石头上一样。
足足一个小时。
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白安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整个人已经非常虚弱了。
一个小时前。
她原本是想去山中，把原住民都聚集到一块，然后把他们带下山。
但是。
她才发现，以人类的速度，想要在短时间内跑遍整座山，到底是痴人说梦。
她只能用唤雨阵法，配合唤雨咒，在短时间内唤来大量降水，改变整座山的地势，延缓爆炸的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刚用了唤雨咒，她就动弹不得。
在这阵法中一坐就是一小时。
好冷。
白安然狠狠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
一个撑着伞的小男孩，唐突地出现在她面前的草丛里。
他害羞地用草遮掩住自己的半张脸，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
小家伙脸蛋白嫩嫩的，眼睛忽闪忽闪，发丝和他的人一样乖巧，贴在脸颊两侧。
白安然强忍不适，牵起笑容，“小朋友，你走丢了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
他看起来有些过于瘦弱了，站在她面前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白安然下意识上前，小男孩有些畏惧地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快速躲起来，只是怯懦又警惕地盯着她看。
“你……你是……”小男孩稚嫩的声音磕磕绊绊响起，“白，白姐姐。”
“你认识我啊？”
“认识……我醒来的那天，你刚好拜师，你的师父把你交给……我的爸爸妈妈……管……”
小男孩吞了吞唾沫，费力地说：“你可以让我去找他们吗？”
白安然一头雾水。
眼前的男孩看起来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
可她上山至少有十三年了。
“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你的……怀里……”
怀里？
白安然下意识低下头，往自己怀里看。
什么都没有。
等一等，不对。
有祁师叔给的山河社稷图。
难道说……
“是那个。”小男孩指着她怀里的山河社稷图，“我爸爸妈妈都在里面。”
“你是山神吗？”
“什么是山神？”
“就是，这座山的守护神。”
小男孩摇了摇头，“这座山的守护神，是你呀，白姐姐。”
“我？”白安然一愣。
“这座山如果被炸掉，我就会死的，是你救了我和这座山。”
所以。
这个小男孩，就是小破山的山神。
只是，他还太小了。
在华国，一座山从年幼到年长，起码要几百上千年，而且山神和凡人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最大的区别，是他们拥有供奉之力。
山中信仰他们的人越多，他们的供奉之力就越强，就能完成人们的愿望。
他们也能结婚生子，也是凡人之躯。
而山，是他们的心脏。
山毁了他们就会死。
白安然眼眶微微泛红，她上前对他招手，小男孩很高兴地跑到她跟前。
小男孩身上散发出淡淡绿光。
白安然身上的寒冷和潮湿感一点点消失，她连忙阻止，“我没事，你别滥用你的能力。”
“没关系，只要山河社稷图在你身上，我就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只知道山河社稷图是描绘山川河流的，是一幅有灵气的画，它竟然还能给你提供能量。”
小男孩点点头：“这幅画是受众山神庇护的，不灭，不毁，里面还有一条残破的龙脉。”
“残破的？”
“对……那条龙脉所在的山被炸毁了……现在是老去的众山神在保护它。”
“所以，你知道什么是山神，可你说，你不是山神。”
小男孩有些茫然，“白姐姐，我的确不是山神，我的爸爸妈妈在山河社稷图里，你可以问他们的，我……什么也不是……”
小男孩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白安然拿出山河社稷图，“那你的父母呢，他们是山神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白安然本来是想回到万事屋滴血认主。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拿出山河社稷图，缓缓打开画卷。
古旧的羊皮卷上，竟描绘着无比精致，色彩鲜艳的山河。
彩色祥云，青色山峦，流淌着的山河小溪与群山上的树，是泼墨笔画的浪漫。
白安然看来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咬破手指将血落在画卷上。
血并没有留下痕迹。
血迹变成一条条金色的线条，勾勒描绘起山河社稷图的每一笔。
一道龙吟，破苍穹。
白安然只感觉面前一白，就到了一个新的空间。
脚下是无穷无尽的山，身周是抬手就可以摸到的云朵，溪水流淌的声音，鸟群飞过天际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这是……
山河社稷图……！？
白安然本以为山河社稷图，只不过就是一幅画而已，万万没想到里面的山川居然都是活的。
下一秒。
小男孩也出现在她身边。
“终于回家啦。”他高兴地拉住白安然的手，“我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
白安然跟着小男孩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山。
最终来到一座寺庙前。
古色古香的寺庙，有淡淡香烛的味道。
最上方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字。
山神庙。
白安然：……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白小姐，谢谢你救下我的儿子。”
“举手之劳。”白安然礼貌回应。
“我们是这座山上的山灵，如果不是你出手保护了这座山，不光是我们的儿子，就连我们也会日渐消散。”
山灵！
白安然错愕。
山灵只会出现在没有山神的山上。
与山神不一样，一座山上的山灵可以有很多个，但是有了山灵就不会有山神了。
山神，是山自己选的保护神。
山灵，则是山本身。
山灵会比山神更加脆弱，但也更强大。
“原来我们是山灵呀。”小男孩歪了歪头，“妈咪，你说过只要有人可以打开山河社稷图，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走了？”
小山神欢欢喜喜地跑到妈妈身边，满脸写着“求抱抱”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