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还就真的一拳打了过去。
他妹妹重病,父母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他是唯一一个靠着自己走出山里的。
他得顾着家里父母,得顾着妹妹,可是光杀敌,他怎么才能凑到几百万?
他只能把自己卖给霓虹人。
可妹妹就是他的信念,父母就是他的理想。
他又凭什么不能谈信念理想了?
他想赚钱给妹妹治病,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凭什么就不能是理想了?
阿远直接伸手接住了他的拳头,“老虎,不是我看不起你,我是个畜生我自己知道,我敢认,你要当这坏人里的老大哥,还要装一副倒人胃口的大义样,恶不恶心?”
“不服,你找山本去,趁早滚蛋!”
“走,我看看我去找山本,是让你滚,还是让我滚,我跟他说你要在这谈理想谈信念,你看看他让你滚还是让我滚!”
老虎突然沉默,他收了手。
霓虹人哪管他们是人还是狗,他们要的是听话能办事的牲口。
他抿着唇,啐了口唾沫,用脚踹开了阿远,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点烟。
阿远闷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他的背影说:“就你!把自己卖给霓虹人了,还要找借口你是迫不得已,咋了,南方战区那么多人,就你迫不得已呗。”
“少说两句吧阿远。”
“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当狗腿子,还觉得自己没错的贱样,倒胃口!我告诉你老虎,我就是为钱来的,有钱我就给那霓虹人干事,我就出卖我的灵魂我的良知,没钱……呵,什么信念理想,那东西我早还娘胎了,你少来教育我!”
老虎自顾自地抽烟,没去理会阿远。
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平常也不会拿出来说,怕的就是关键时刻,遇到阿远这种人破了道心。
他抽烟的手都有点抖。
“老虎。”一个风元素灵能者站到他身边,用风吹散了他身上厚重的烟味,“阿远前两天刚收到家书,他爹……车祸走了,这两天情绪不好,你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没事。”他声音完全哑了。
“虽说我们这些人有今朝没明日的,但是这次行动干好了,不管是上面给奖励还是霓虹人指派任务,都能再赚多点,到时候你妹妹的钱还不够,我那部分给你。”
老虎抽烟的动作一顿,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男人笑了笑,“干嘛这表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了钱。”
“那你把你的钱给我?”
“已经用不上了,不提这个,老虎,我们这帮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就你脑子灵光,明天上山还得指望你,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风元素的灵能者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人堆里。
老虎皱着眉,用力地抽了一口烟,唇角**几番,倒是没出声喊人。
在这的十三个人,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能叫出名字来的却是没几个。
越是过命的,越是不计较这些。
生死之间,其他都是小事。
白安然回到湖边后,跟剩下的十二个人讲明白了明天的计划。
这十二个人都是选拔出来又听话又厉害的真战士,对她的命令自然言听计从。
但。
不知道为什么,白安然总是想起那个叫老虎的人。
趁着月色,她营造了入睡的假象,摸着黑,再次来到半山腰。
那十三人大部分已经睡了。
唯独老虎和另外两人,在篝火前拿着一个小本本研究。
白安然有些意外,情不自禁上前去:“怎么还没睡?”
“白指挥。”老虎有些疲惫地招了招手,“你来的倒是时候,来给我看看这个计划怎么样。”
白安然入座接过他手上的本子。
只看了两行。
她瞳孔下意识放大,“这是……”
“登山假想图,我想这么久我们的人都没能上这座山,还被霓虹人抢了先机,肯定是有原因,所以你下去之后我们几个人上去看了看,研究出来的几个可能性还有解决方案。”
白安然有些动容。
这些人,明天是要死的。
他们是叛徒,是不被这个国家所容忍的人。
他们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所有人的利益。
他们中饱私囊,不配为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给出了一份南方战区指挥官从未设想过的登山图。
死火山的危险她再明白不过,一不留神就会死。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为什么单独上山?死火山非常危险。”
“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反正明天也要上去,今天上和明天上没区别,对了,明天我们会到山顶吗?”
“……”
会到山顶吗?
白安然失神地看着面前跳动的篝火。
当然不会了。
“会。”
他们会因为缺氧而死在半山腰。
“我带你们上去。”
老虎笑了,“行啊,能登上山就值,一直在南方战区,山那边的景色我还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老虎身边的人说道,“哎,平常训练和上战场也没时间看。”
“谁说不是。”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话题,“听说那边风景挺好,我还想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寄回去让我小孩看看。”
“哟,嫂子生了啊?”
“哈哈哈,三个月前刚生。”
白安然静静听着,死火山的夜晚很冷,但是没有她的心冷。
寒夜里的风,好像吹到了她心里,空洞的,像是能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不说我的事了,老虎,你这次回去,考虑结婚不?”
“不结了,妹妹的病没治好之前,我可没那心思。”
“这倒也是,不过也快了,上次信里不是说,已经有治疗方法了。”
在她面前的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眼镜男手里薄薄一张的名单。
白安然终于知道,在上山前,叶幼平那句“少跟他们接触,按照你的计划执行就好,别节外生枝”为什么那么慎重。
她当时还嗤之以鼻,心想,她怎么可能破坏自己制定的计划。
白安然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白指挥,您这是困了?时间确实不早了,要不都休息吧。”老虎说。
白安然想笑着说没事。
只是,她脸上的肌肉已经僵了。
大概是这死火山上的风实在太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