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这样的昭昭死在战场并不奇怪。
奇怪的仅仅只是，那又是一个本不该飘着雪的冬末初春。
奇怪的仅仅只是，她死在了他的面前。
叶幼平不能接受。
他看着昭昭击退了倭寇，看着她夺回了一块属于他们的城池，看着她骑马而来，却被一箭穿心。
奇怪的明明是那些人已经死了，弓箭是哪来的？
是啊。
弓箭是自己人带来的。
弓箭是从他身后射过来的。
昭昭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叶幼平错愕地上前，却只看到昭昭眼中的愤怒慢慢转为不屑和轻蔑。
她吐出一口血说。
这种国家，出的这些人，不值得救赎，他们……才该死在战争里。
她为了这个被称为叶国的地方，牺牲了几乎所有。
她的哥哥，她的生命，她的青春。
她原本白皙的躯体，已经变成了古铜色，是伤痕累累的古铜色。
叶幼平接住她的身体，颤抖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男人，那个俊美的男人，骑着马，杀进了他的军队里。
他一言不发。
没有下令。
身后的人在高喊殿下。
可他恨不得自己都进去陪着他。
终于，他的昭昭也失去了她的爱人。
他把他们埋葬在一起。
……
叶幼平回想到这，呼吸已经几乎停滞。
他望着面前的白安然，已经再喊不出那句昭昭。
他对不起昭昭。
不，错了。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对不起昭昭。
他再也不是那个国家的王，谁想要天下太平谁去好了，他诛了射箭那人九族，遣散了所有文官。
什么百姓，什么天下大义。
那就让史书骂他好了。
他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在乎骂名吗？
可是。
他忘记了。
他遣散了文官，史书这种东西，便是不存在的。
历史上没有留下他杀敌一千，为所有人谋求的那个天平天下没有留下痕迹，他发了疯的镇压一切没有痕迹。
什么痕迹都没有。
就像大雪一过，天地间只有白茫茫一片。
百姓们依旧会拥护新的君主，依旧有野心家日复一日地靠战争笼络人心。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碾过，除了尸体和鲜血，什么也不剩下。
有的。
只是江湖传说。
说那姓叶的人疯了，见人就杀，满手罪孽。
为此他被多国的人追杀，但到最后，无一例外，他们谁也杀不了他，谁也抓不到他。
为此无数的君主每日每夜生活在恐惧中，随时担心着自己的头颅会被他砍下。
……
故事到这。
终于再也没有故事。
白安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红了眼眶的叶幼平，她动了动唇，似是想问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仰起头看着他。
“安然。”叶幼平哑着嗓音开口，“你感受到了什么？”
“你的悲伤，你珍视的人好像都死了。”
“……”叶幼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活了很久很久，珍视的人死了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的，死了很多很多，有一个国家那么多。”
叶幼平微微一怔。
白安然继续，“我哥哥你认识吗？”
“哪一个哥哥？”
“白亦潇，只有他很奇怪，好像转变了性子一样，其他人根本没差别，如果你可以逆天改命，那我的重生，他们的改变，你……”
“安然。”
叶幼平打断了她，“有些事，不是你和我说了算的。”
白安然，“所以我只问了你认不认识他。”
“认识过。”
“我知道了。”
白安然对前世今生根本不感兴趣，她站起身，“我要在你这里修炼一下，你可以吗？如果我需要的灵能超出负荷，我担心你这里会崩塌。”
“不会，有泉眼在。”
“好。”
得到准确回答以后，白安然再次坐下。
叶幼平道：“要闭关吗？”
“是。”
“我给你准备食物和换洗衣物。”
“麻烦了。”
“或者，我给你一个权限，你自己用灵能做吧。”
听到这个选项，白安然倒是来了兴趣，“好，如果你愿意的话。”
叶幼平笑了笑，指尖在空中滑动，似乎是触碰什么神奇的开关以后，白安然突然感觉到，自己专注力提升了，并且，她能够操控身周的东西。
她控制灵能，准备了餐点还有桌子。
甚至还可以捏个床出来。
“这感觉，好像在玩游戏。”白安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任何科技对我而言，都是另一种魔法。”叶幼平说，“任何魔法对我而言，也都是科技。”
“的确很厉害。”
“我先走了。”
叶幼平把权限给了白安然以后，就不需要再陪着她了。
她也该一个人习惯习惯，如何用灵能解决所有需求。
……
是夜。
毕等等正在湖边喝着茶吃着点心赏月。
突然一阵波动，峥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进来的？”
“闯进来的。”峥嵘直接抓起她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等等，我真的很想你。”
毕等等：……
她嫌弃地把他推开，“放开我。”
“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你说封淮和白安然有个什么事，你干嘛连带着连我都不见啊，我跟那些事没关系的。”
“你就说你一点没发现封淮的心思？你不还在为他解释吗？”
“那我是真觉得，封淮就是那么想的啊。”峥嵘也是着急了，“他从来没表露出会害小白的意思，再说了，你们都知道情况，就我什么也不知道……”
白安然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封淮知道他身上的生死契约。
毕等等回去翻了生死簿对一切心中有数。
唯独他。
他连他为什么是财神爷都不知道。
“我真的想你。”峥嵘说着声音都哽咽了，“想抱抱你。”
毕等等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我也想你好了吧。”
峥嵘委屈地说：“那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把我扔掉。”
“嗯。”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跟我在一起。”
“知道了，别啰嗦了行不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爱我的，你现在都对我不耐烦了……”峥嵘说着又一副想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