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弋没有踌躇便走了进去,虽然不知道公红妆想干什么,但总归没有杀意。

“小东西,过来。”

大殿里显得格外冷清,宽敞明亮空旷,高大的石柱直直的插入顶端,脚下地毯柔软舒适,一直延伸到台上,血红如潮。一个人盘腿坐在一张白玉桌前,华美雍贵的衣料平放在地板之上,那布料,让人忍不住惊叹,公红妆今日并不是一身红衣,而是一袭月牙白类似寝衣的宽松衣袍,可能是在自己殿里,他显得慵懒贵胄。

商弋算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日,时间过的很快,相信不久就会有人进入魔宗,正式成为魔宗弟子。

她走了过去,面色清淡,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仔细的看去,轻轻出声:“宗主在看什么?”

公红妆对于她的称呼也没有矫正,而是看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坐。”

商弋看似十分听话乖顺的坐好,看到了面前的公红妆睫羽很浓,很长,时不时的一眨,像一把羽扇。垂下目光,看见他手中执一竹简,竹简是用玉制成,上面什么都没有,而他却看得入神。

商弋不会认为这上面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她实力不够,无法观看。

“阿弋,魔宗怎么样?”

他仍然低着头,只是缓缓开口,语气放轻了许。

商弋捉摸不透他的性子,思忖了一下,才道:“很不错,魔宗比仙宗要好很多。”这句话,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看得出来魔宗的确十分强大。

“那你觉得魔宗少主好不好?”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好的。”

“好一个一人之下。”公红妆嘴角勾起暖意,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被他说出了轻佻缠绵悱恻的味道,他抬头,将竹简放下,眉目含笑,平白的带了几分雅致,如一线天之明月清风,似二分泉之白玉清湖。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我下面的。”他暧昧一笑,看面前的白衣人似乎还是面无表情,可能是让自己不失了气势,便不懂装懂。

“我说的是身下,懂吗,嗯?”唯恐商弋不解,公红妆十分细心的为她解惑,转眼间又变为若无其事的模样,“你若是想除掉即墨家族,我可以替你除去,你在外面不管闯出什么祸,我都能接受,并且替你摆平。”

“为什么?”

精明如她,也是有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不解,不解公红妆为何要救她,不解公红妆为何送她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不解公红妆为何对她那么好,甚至许出这么一个沉重的承诺。

她不懂。

公红妆看她疑惑的样子,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像是嘲笑,像是宠溺,更像是回声,让她安心。

“知道你谨慎,不愿过多相信别人,你只需要知道,我永不会做出对商弋这个人任何的不利之事,也不会让她白白受了委屈。你的殊荣,都是你应得的,无需挂怀苦恼伤神。”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十分轻柔,好似怕惊吓到面前的人。

“一切只因为,你是你,你是商弋。”公红妆见她不反抗,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商弋听到这话,鬼使神差的问道:“那倘若有一天我不是商弋了呢?”

公红妆似是意外她会说出这句话,不由得轻笑,“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好了,莫要再问这些无营养的话题,我是你的靠山,也是你的导师。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徒弟,那我也不强求,你可以唤我为红妆,也可以称呼我宗主。”

商弋目光闪了闪,脑海里的一些不太清晰的记忆涌现出来,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现在是无心之人,只要是能够牵动她心神的记忆,会在她不知不觉中淡去,这样的自己,能够拥有感情吗?

拥有感情之后,会不会是一身弱点,任人宰割呢?

会不会,被人背叛,被人欺骗,被人利用……

“阿弋在想些什么?”公红妆的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梭而来,带着记忆,带着柔色,让她一惊。

商弋的眸光恢复了平静,她抬头,红唇一动,“我想我的雪月了。”

公红妆的脸上笑容立刻被敛了去,他目光有些漂浮不定,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之前从未有过的慌乱之情,如浪潮一般,来去匆匆,很快消失,注意力完全被话中的‘我的’吸引住,他下意识的想问,字却无法从喉咙里表达出来。

他想说什么?身为公红妆,把商弋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还是另有蹊跷,让她怀疑?

看公红妆欲言又止,商弋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明知道不管用,又晃了晃,公红妆蓦地反应过来,换上淡笑,“怎么了?”

商弋定定的看着他,秀丽的眉微蹙,干净的浮起弧度,“我觉得,宗主有时候与我有几分相像。”

公红妆手一动,支起下巴,漂亮的堪比桃花的眸微微一眯,“何出此言?”

“你笑的时候,无需掩饰,十分自然。”

公红妆看着她,偏头,“我笑起来不好看?”语气里藏了些不自觉察的失望。

商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语,张了张嘴,又撇开视线,半晌才回道:“好看。”

“那你以后就多看看,不要被我迷晕了。”

“……”

商弋从公红妆殿中出来那一瞬间,就证实了她是魔宗少主的身份,深得宗主看重,又是天赋极好,一时间见风使舵的人迎高踩低,趋炎附势巴结的不在少数,尽管是魔宗,也有不少人是蛀虫,或者说,这就是人生百态,哪怕身处修真界,也是如此。

自己的安危才是重要的,对于那些巴结之人的想法,商弋很清楚,也不去理会,和花雪月清闲的在宗主殿时而对弈,时而比试,时而做一些煮酒论剑之事。

日子异常的轻松,无人敢擅自闯入宗主殿,公红妆让她呆在这想必也想到了她可能一时间会成为众之矢的,所以让她住在宗主殿,杜绝那些人的心思。

“在宗内待着可真无趣。”

商弋扔下剑,语气淡淡,靠在小石山上,

看着云卷云舒,还有着偌大的空地,却没几个人。

就在这时,一人从天边走来,眨眼间便来到空旷的场地之上,商弋抬眸一看,斯文的一笑,“叶峰主。”

“少宗主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魔宗各处走走,有宗主的命令,没人敢拦的。”

叶翩淡淡的笑了笑,显然把商弋的话听的很清楚,他负手而立,目光微凝,“若是少宗主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旁人来做,我本想给少宗主准备武器,但是宗主好像另有打算。”

商弋点点头,没接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叶翩缓缓离开。

“雪月,裘天有动静吗?”商弋垂着眸,目光微寒,对于裘家之人做的事,她不会轻饶。

花雪月走了过来,蝴蝶眸一眨,“裘天想要杀了阴峰主,再嫁祸给阿弋,在他看来,因为我是凝体期,与你联手,使一些阴手段还是有把握杀了阴峰主的。”

因为几位峰主都是凝体后期之人,并没有达到元婴期,所以花雪月才会说出此话,长老们都是元婴期,而宗主,高深莫测。

“那,我杀人动机是什么?”商弋听了,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是柔柔一笑。

“阴峰主威胁过你,阿弋性子桀骜不驯,看不惯,于是就杀了阴峰主。”花雪月摇摇头,对裘天此举有些不解,“他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漏洞百出,且不说宗主不可能为了一个峰主而对少宗主怎样,如果阿弋你真的要杀阴峰主,用得着自己动手?”

花雪月并没有将裘天放在心上,而是平静的开口补充:“他根本没有看清阿弋你在公红妆心里的地位。”

“你看的很清楚?”商弋转过身,笑着看向花雪月。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花雪月狡黠的扬起笑容,笑得分外妖娆。

商弋缓缓踱步,然后才用古井无波的眸光对着天空,声音更是不见起伏,无波亦无澜。

“那就,回裘天一份大礼吧,他这个峰主的位置做的也够久了。”

……

“你怎会认识叶峰主?不会是用了美人计吧?”一名少女冷笑,执鞭的手蠢蠢欲动,一张略娇俏的脸上满是杀意,寒风飒飒,冷冽入骨。

被围住的一名女子没有答话,那股苍凉脱俗的气质由内到外散发开来,潇景难分,入夜为秋,枯叶般的长裙至脚踝处,一双靴子简单,但细看,却是一双宝器。

眉宇间冰冷,似乎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她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中与众不同的高清冷傲惹怒了这群人。

明明面容这么平凡,却让人感觉到了压抑!

她凭什么,得到了阴峰主的青睐!

诸璇看着这群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女人,若她们不是自己的师姐,她早就出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懂得尊敬。

那位阴峰主,诸璇谈不上有何好感,只是,能够让自己变强的人,她一般不会太反感,所以当阴峰主指名自己为徒时,她欣然接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