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死亡，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也有可能忽然失智。”土蛋思索了一下，“就像猛然间，被抽离了灵魂，变成痴呆。也有可能变得特别茫然，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因为灵魂死了。”

这四个字，特别撼动甄玉：灵魂死了，那不就只剩下肉身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世间？

岑子岳面色冷峻，他端着茶杯，淡淡道：“那也挺好的。等我们回了京师，就能知道究竟谁是内奸！”

阙离徵却忽然轻声道：“那你们现在就得做好后续的准备了。”

岑子岳一愣。

阙离徵盯着他，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道：“篡位的三皇子如果暴毙，你们大祁，谁登基？”

岑子岳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还是原先的太子登基！”

“如果太子也不在了呢？”

“……”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要考虑好。”阙离徵说着，放下茶杯，伸手一指国师的书房那边，“一旦沙盘上的虫子被杀死，你们大祁的朝局，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两个不做好准备怎么行？”

阙离徵说的当然是对的。

按照土蛋的说法，沙盘上的这些人造“金头蛊王”一旦死亡，和它们牢牢栓在一起的那些人，也会受到重大影响。

想想看，如果此刻在皇宫准备篡位登基的三皇子突然暴毙……

大祁的政局一旦陷入混乱，哪怕群龙无首短短一天，也是要命的。

阙离徵淡淡地说：“我建议你们今晚就收拾好，明天一早就出发。不管杀死这些虫子会带来什么影响，你颐亲王都不能再在素州呆着了，”

他凑近岑子岳，盯着他的眼睛：“赶紧回京，知道吗？你要在关键时刻，控制大局！”

接近暮色四合的时候，所需的药材终于全部配齐了。

按照土蛋的吩咐，赤霄把药材倒进一个瓷罐，加上大桶的烈酒，再用小火慢慢煎，一直煎到月上中天，一种深紫色的浓浓的药汁就熬好了。

等到药凉下来，岑子岳用一块大抹布抱起这瓷罐，一行人再度来到国师那个神秘的小院。

阙离徵拿起那银色的夹子，他小心翼翼的，一条一条，将沙盘上蠕动的金头蛊王夹起来，放进了瓷罐里。

虫子落入药汁的那一瞬，甄玉隐约听见了一声惨叫，非常短促，细小，但惊心动魄。

“放心，它们出不来的。”土蛋突然说，“这种杀蛊药，会立即就要了它们的命。”

不多时，所有的人造金头蛊王全部被投入到瓷罐中，旋即，岑子岳盖紧了盖子。

夜里很安静，围在这瓷罐旁边的人，都能听见罐子里发出的动静，那是虫子们在垂死挣扎，间或发出一两声诡异的惨叫……

甄玉甚至产生了幻觉，就仿佛这惨叫不是来自于眼前的青花瓷罐，而是来自于遥远的大祁京师。

一直到瓷罐里的动静渐渐消失无声，没有任何响动，阙离徵才叫来自己贴身的侍卫。

“在这儿挖个深坑，要很深的那种。”他吩咐道，“把这瓷罐口子用漆封了，埋起来，明白了吗？”

“明白！”

阙离徵又转向岑子岳：“两位，准备出发吧，最好天亮之前就走，不要浪费时间。”

甄玉刚要转身，阙离徵又喊住她：“有什么事，写个纸条，绑在青影的爪子上。”

“青影？”

“就是我的那只青毛隼。”阙离徵笑了笑，“哨子不是给你了吗？它比较快，人马驿站如果来不及，就让我的青影来传递消息。”

岑子岳和甄玉他们披星戴月往回赶。

沿途路上，两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连话都没说两句，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到了京师，迎接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局面。

到了素州赤凤营，岑子岳只稍作休息，就把袁文焕叫来，连同湛卢他们在内，他将这两天在阙离徵那儿的这番奇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袁文焕听呆了，好半天，他才磕磕巴巴地说：“那万一……三皇子因此就死了，王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岑子岳盯着他：“我打算即刻回京。”

袁文焕马上醒悟过来，这确实是个最好的选择，无论三皇子是死了还是痴呆了，此刻京师会陷入短暂而微妙的空虚，岑子岳必须回去。

不管他是扶原来的太子上位，还是，说句不好听的，自己上位，他都必须尽快出现在京城！

接下来，一群人又是披星戴月兼程赶路，然而在抵达京畿附近的时候，岑子岳却停了下来。

“不能就这样贸然进京，”他皱眉道，“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自投罗网……”

甄玉也觉得他的考虑很对，于是道：“不如先去澜蔷找我舅舅，安顿下来再派人悄悄进京，打探情况。”

大家都同意了甄玉这个建议，毕竟澜蔷就在京师边上。

到了澜蔷城，天已经黑下来了，城门刚刚关闭。一行人直奔永州都督府。

到了跟前，甄玉让其他人低调后退，自己独自上前敲门。

不多时，一个中年仆人打开角门，探出头来：“谁呀？”

借着昏暗的夜色，甄玉认出对方，她笑道：“常荣，是我呀。”

常荣是晏明川身边的长随，当初甄玉被舅舅接回家，和他非常熟悉。

常荣听出熟悉的声音，他也吃了一惊：“表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常荣，我舅舅在家吗？”

“在的在的！”常荣赶紧把角门打开，“您快请进来……这后面也是您的随从？”

“不是，常荣，你看他是谁？”甄玉伸手按住常荣的肩膀，指了指岑子岳，后者更是吓了一跳，“是颐亲王？小的赶紧去通报老爷！”

一行人被常荣引至前厅，他又让小厮上茶，自己匆匆去后面通报晏明川。

不多时，灯光摇曳，脚步杂沓而至，晏明川进来前厅，一眼看见岑子岳和甄玉，他大惊失色：“王爷！玉儿，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甄玉和岑子岳对视了一眼，她上前道：“舅舅，我们得到消息，说皇上驾崩了……”

晏明川脸色严肃道：“是的。但眼下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