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愕然万分地看着他,看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正迸出激烈的火花,那样子,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太子,你今天到底在屋子里煅烧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中毒了?你的头晕不晕?都说了铅粉不能放太多……”

“我没中毒!”阙离徵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是真心想迎娶你!”

甄玉脸涨得通红,她脱口而出:“做您的太子妃是要命的事,前面死了三个,太子您是想让我当第四个枉死鬼吗?”

阙离徵一怔,却忽然笑起来。

他说:“傻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必定是绫儿她们嚼舌,把这种八卦讲给你听。那三个太子妃都是我伯父逼着我娶的,与其说是做太子妃,倒不如说是监军。我是监国太子,他们就是监督我这个监国太子的监军。”

这男人说到这儿,脸上表情变得温柔无比:“可你不是。你是我真心想娶的女人,不是任何人强迫……”

“我是你和大祁天子做交易换来的筹码。”甄玉不客气地打断他,她有些冷漠地说,“您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皇上到底和您交换了什么条件。”

阙离徵哦了一声,笑笑:“他要求,不许我们突厥的国师及其随下,此生踏入大祁半步,就这。”

甄玉吃了一惊:“突厥国师?就是那个……”

“说白了,就是他的生父。”阙离徵不在意地说,“你不知道吧?这些年我们的国师和你们那边,确切地说是你们大祁的太后,依然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大概你们的陛下非常厌恶这件事,所以才以此为条件,交换了你。”

甄玉不知为何,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些不好的想法冒了出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太后这些年的贞洁了。

勒令自己不要继续猜测下去,甄玉摇摇头:“没想到,他这么痛恨自己的生父。”

“那当然。毕竟活人就在那里,对景元帝而言,活人就是无法磨灭的证据。他无法要求我杀了国师,因此就只能要求国师不得踏入大祁。”

阙离徵说完这番话,又殷切地望着甄玉:“和我一起去凉州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以过世上最快活的日子!”

甄玉哭笑不得,她这一次,用了无比的耐心,一字一顿道:“太子,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我压根就不喜欢你!”

一句话出口,甄玉顿觉懊悔,这话太伤人了。

果不其然,阙离徵的脸色眼看着灰败下去,半晌,他点了点头:“所以你心里,果然只有那只大猴子。”

甄玉咧咧嘴:“其实我……”

“可你别妄想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男人突然冷下来,他的脸和语气,一同变得阴冷无比,“公主,你忘了你胸口的蛊楔了吗?”

甄玉脑子嗡的一声!

“除了父母、夫妻、儿女,谁也不能帮你把它拔出来。”阙离徵一双深黑的眼睛,静静凝视着甄玉,他嘴里吐出的话,像钉子一样,一个一个打进甄玉的心里,“你没有父母,也没儿女。除了和男人上床,求他帮你把这根蛊楔拔出来,你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你想让岑子岳帮你?别指望了!”

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阙离徵一扫最近的温柔亲密,他再度恢复了曾经的冷酷和残忍!

“蛊楔会压制你,让你全身无力,孱弱得像个普通的闺中少女,说白了,你是戴着一副重枷在生活。”阙离徵凑近她,瞪大眼睛,“公主,你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甄玉忍着颤抖,也冷冷道,“这就是你逼迫别人的方式?”

阙离徵看了她半晌,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答应和我去凉州,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帮你拔出这根蛊楔。”

“所以你还是在强迫我……”

“你怎么还不明白!”男人突然失控大吼,“你现在,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景元帝不会让你回大祁的!这甚至都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你们的皇帝真心仇恨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做颐亲王妃?你是不是有病?你觉得这可能吗!这难道不是白日做梦吗!”

这番话,像一个个耳光,利落打在甄玉的脸上!

一时间,她脸上血色顿失。

见她这样,阙离徵不由放缓了口吻:“嫁给我,玉儿,我们回凉州,在那里你一样有施展才能的空间,我会给你更大的权力,比景元帝给你的权力要大得多!如果你想,咱们甚至可以踏平大祁,让你的马蹄踩在景元帝的头上!”

甄玉呆怔看着他,忽然觉得荒诞极了,她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是说,让大祁战神甄自桅的女儿反攻大祁,带着突厥人消灭自己的国家?”

阙离徵一下子被噎住了!

“刚才太子爷说我有病,说我是白日做梦。”甄玉点点头,“那我就把这句话还给你,太子爷,您有病吗?别白日做梦了!”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趴在**,甄玉只觉得胸口发闷,刚才和阙离徵的那通吵架,她没吵痛快,很多愤怒被憋闷在心里,压得她上不来气。

她知道,其实阙离徵的那番话里面,有很多是无可辩驳的大实话,可越是实话,听在甄玉耳朵里,就越是扎心。不管阙离徵是出于何种立场,她如今确实是被大祁给抛弃了,也确实不太可能公然在大祁露面。

但这并不等于她要成为大祁的敌人,甚至跑去敌国当什么太子妃呀!

她真要那么做的话,地底下的父母都得被她给气活过来。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去嫁给一个并不爱的男人。

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不是让她做这种错误决定的——若只是追求位高权重、荣华富贵,她上辈子就已经尝够了。

甄玉伏在**,一动不动,她能感觉到阙离徵走进屋子里。

他一直走到甄玉的床边,停下来。

男人忽然轻声道:“难道你也像那些蒙昧的南人一样,觉得我们突厥人猪狗不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