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到这里,漂亮的眉形微微皱起,嘴角卷起一丝不明显的厌恶:“反正呢,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相关人都死了。我这里就和你说个实话吧,庄亲王那伙人我也不是能完全把定。那对父子这些年,独自生活在大祁,我和王上,根本管不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他们和一些来路不正的家伙走得非常近,脑子里,早就已经不是我们突厥人单纯的想法了。”

甄玉听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突然想,首先,你自己就够来路不正的了,其次,你们突厥人到底哪里单纯了?!

“而且这里面又牵扯进了云禳国,你知道云禳国吧?”阙离徵说到这里,嗤了一声,“简直是一国的神经病,既不好好放牧,也不肯安心种地,从上到下全都热衷捣鼓各种毒虫子!我就没见过支撑国力只靠捣鼓虫子的!而且不光喜欢害人,还喜欢把人害得花样百出,甚至一个个以此为荣,真是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国家!”

甄玉扶额,心想阙离徵这个评价,倒也……倒也不算太错误。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成为你们突厥灭人家小国的理由。”她悻悻道,“太子爷,您总不能期待我夸你们灭人家灭得好吧?”

阙离徵却莞尔:“哎呀那都是上一百多年的事情啦,反正灭云禳又不是我干的,甚至也不是我们王上干的,那些和我们都没关系啦!”

甄玉无奈道:“好了,跑题了,太子,我只想知道晏思瑶后来到底怎么了。”

“她遭了挺大的罪。”阙离徵毫不掩饰地说,“脑袋被砍下来,身首分离,也不知庄亲王父子在她身上捣鼓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大概是没完成吧。毕竟第二天你就把庄亲王府给抄了嘛。”

阙离徵当时得知消息,赶去了庄亲王另外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之所,在那里只发现了晏思瑶的身体,头颅却不翼而飞。

“所以我妹妹还是死了……”甄玉忍不住泪涌,“她的头被左相给偷走了。”

“她的头确实是被韦大铖给偷走的,但她死没死,这还真不好说。”

甄玉愕然:“还有后续?!”

“当然啊。”阙离徵无奈道,“她那个身体,没有了头的那个,还活着。”

天大的消息,都没有阙离徵这句话来得令她震惊!

甄玉颤声道:“太子爷,您疯了吗!”

“我没疯,我也知道这事儿很古怪,庄亲王父子究竟对晏思瑶做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但她那没了脑袋的身体,确实还活着。”

阙离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公主,你能想象那场景吗?超级可怕哎!一个没头的尸体,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对着我指手画脚……我当时魂都被吓掉了!”

“……”

在反复的比划和沟通之后,阙离徵才弄明白,晏思瑶的身体想要一件衣服,因为她当时那件衣服被庄亲王世子给扒拉下来,现在身上只有月白的内衣。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活着,她的脖颈这里是血红的,似乎有什么流动的东西,被封印在里面了。大概是这样支撑着她。”阙离徵叹了口气,“那时,你因为庄亲王的案子,带着玄冥司的人马,满京城搜查我们突厥人,我没法出城,又无处可去,所以只能留在庄亲王那处暗宅里,和那个没了脑袋的丫头作伴——虽然没有脑袋,但她打人还是很疼的,天天没事儿就打我出气,我的脸都被她抓破了好几次。”

甄玉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她才哑声说:“这些,全都是你说的,是真是假,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骗你干什么?”阙离徵不在意地说,“我也知道这事儿说起来太惊悚,不像真的,所以随便你咯,你爱信不信。”

“那这衣服……是你去我外祖家拿的?”

“偷的。”阙离徵再度直白地说,“她非要衣服穿,闹得我没办法,只好乔装了一下,去太傅府帮她偷了几件衣裳,这一件是其中之一,她似乎非常舍不得,天天抱在怀里,当宝贝一样也不肯穿。”

甄玉听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再后来,我手下打听到了晏思瑶脑袋的下落,果然是韦大铖那伙人偷走的。”阙离徵哼了一声,“所以我就又找人,把她的脑袋给偷了回来。”

“什么?!”

“这下更好了,有了脑袋,能开口说话了,更不得了!她天天嘤嘤地哭,哭完就骂我,好几次骂得我差点想把她的脑袋扔水沟里!”

甄玉一下子站起身:“现在思瑶在哪儿?!”

“送回大梁了呗。”阙离徵懒懒地说。

“……”

“而且身子和脑袋虽然都在,但我没办法把她拼到一起去。”阙离徵说到这里,抻了个懒腰,“我索性叫人把她送回大梁,交给我们国师,让他想想办法,至于晏思瑶这个样子身首分离到底能坚持多久,有没有办法拼回去,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阙离徵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甄玉:“公主怎么了?”

甄玉捂着脑袋,像是头疼一样:“你说得这些,让我的脑子好乱。”

阙离徵不由笑出声。

“而且我也不能鉴别真假。”甄玉放下手,脸色冰冷地说,“就算你讲的这些全部都是谎话,我也不能拿你怎么着。”

“别这样说嘛。”阙离徵居然善解人意地安慰道,“至少存个念想,总比认定她死了强吧?”

甄玉瞪着他,半晌,突然说:“难得你还说个人话!”

阙离徵站起身来,得意一笑:“好了,现在该公主来兑现承诺了:为什么绫儿的蝴蝶不如公主的蝴蝶?”

甄玉收回神,只好将两块绣帕递到那阙离徵跟前:“请对着亮光,仔细看看这两块帕子,你觉得区别何在?”

阙离徵把两块帕子拿到窗边,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

“针线材料,全都是一样的,别无二致。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差别,公主的这对蝴蝶,更光亮,颜色也更鲜艳。”

甄玉含笑道:“太子爷好眼力。”

“是因为所用丝线不同?”他困惑道,“应该不会啊……”

“丝线是一样的,材质没有区别。”甄玉道,“区别在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