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甄玉留在了太傅府邸,太傅夫人又将晏明玥当初写的日记拿出来,和外孙女一同重温。
甄玉这才发现,日记中间,缺了很大一块,几乎有近一年的时间,什么都没写。
而让一个几乎从来不忘记记日记的女子,忽然停笔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让她无法落笔的惨痛记忆。
太傅夫人含泪道:“幸亏你娘足够坚强,若是换了普通女子,可能第一念头就是寻死了。”
甄玉默默道:“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都是人中翘楚,做的决定也不会是普通的决定。”
“嗯,你说得对。要不是你娘自己挺过来,后来又嫁给你爹,我哪会有玉儿你这样好的外孙女?”
老太太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甄玉。
甄玉打开一看,是一枚碧玉珠钗,碧翠欲滴,珠光莹润,一看就知道是件宝物。
她大吃一惊,这不就是上次冒牌货秦双珠想要、老太太死活不肯给的那枚珠钗吗?
“外祖母,您这是干什么?”
“玉儿,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太傅夫人将珠钗放到甄玉的手里,她温柔地说,“咱家第三代,也就剩下你这一个女孩子了,我把它给你,希望你能保管好它,未来,继续把它往下传。”
甄玉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在委婉的催婚催生呢。
她一时苦笑:“外祖母,玉儿才刚满十五岁,您过十年,再把它给我也不迟呀。”
太傅夫人叹了口气:“谁知道我老婆子还能不能再活十年?”
“外祖母,您别说这种话……”
“外祖母交给你,你就好好收着。”太傅夫人又含笑道,“玉儿你看,当日虽然我被那冒牌货的迷药给迷惑了,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有把这宝贝给她。可见外祖母心里还是有数的。”
说完,又正色道:“外祖母想看着你成家,在出嫁那天,把这珠钗戴在头上。玉儿,你要答应外祖母。”
甄玉沉默片刻,只好收下珠钗,又道:“外祖母,眼下真正该操心的,难道不是我太子哥哥吗?他到现在都还没纳妃呢。”
太子也是个神人,别的事情都非常柔顺孝敬,唯独在自己的婚事上,挑三拣四,颇有主张,有好几次景元帝为此发火,说这个亲你必须给朕成了!然而太子就是不听,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抗拒景元帝给他指定的太子妃。
次数多了,景元帝也无力了,再加上太子在别的事情上,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太子纯孝笃义,处理公务清清明明,也从来不去培养什么太子党的势力……就算是天子,也无法在婚姻大事上如此苛责他,于是景元帝只好放手,说随便太子,只要总体的条件过关,不要太离谱,都可以的。
太子比甄玉大四岁,眼看着就要奔二十了,然而到现在还没成亲,偌大的太子府也是空空****,他似乎很像他的小皇叔,宁缺毋滥,所以府里不是其貌不扬的丫头,就是一把年纪的婆子,连个和他有暧昧的对象都找不到一个。
皇后为了这件事,操碎了心,但是太子早就成年,母后的唠叨他压根不放在心上,皇后说得狠了,他就一言不发告辞离开,总之,是不许长辈插手自己的婚事。
前世,太子一心恋慕甄玉,尽管他知道这女子是自己三弟的爱妾,也仍旧控制不住对她的感情,甚至最终为甄玉送了性命,毁了母后全家。
当然,这里面甄玉用心不良的欲擒故纵,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
这一世,她为了避免伤害太子,所以尽量不去接近他,实在难以避免,也会以种种方式暗示明示,自己只是他的表妹,自己会尽力辅佐他这个太子,但,两人是不会有任何男女情愫产生的。
好在,甄玉坚持这种温柔而坚定的意思,太子完全接收到了,他也在最初对甄玉的怦然心动,到后来渐渐放下了这份爱慕,从而变成了纯粹的兄妹之情。
前世那错误的走向,已经被甄玉给拨了回来,现如今,甄玉也不知道太子这一世会心许何人。
虽然她也很希望太子能找到合心意的爱侣,但眼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太子找到这个心上人。
次日因为是例行休沐,太傅也休息在家。甄玉陪着外祖父母闲聊喝茶,祖孙三人倒也和乐融融。
这时候仆人笑嘻嘻地说,鹿大人和严大人带着礼物,上门来看望太傅。
晏昉笑道:“今天这可真热闹了。”
甄玉听见严大人三个字,眉毛不由抬了抬。
自从上次听鹿毅说起,严啸之和左相韦大铖有关联之后,甄玉对此人就有了戒心。
但是毕竟,鹿毅也只是猜测,没有什么实证可言。所以甄玉表面上也不便表现出来。
不多时,鹿毅和严啸之进来,先问候了太傅与太傅夫人,又发现甄玉在这里。
鹿毅笑道:“没想到公主您也在这儿,昨天我和师兄还说呢,如今大祁,就剩下您这一位公主了。”
其实这话说得有点露骨,但甄玉知道鹿毅是个正直的人,俩人交情又不一般,光是上次她秘密救了鹿毅,彼此就成了至交。
严啸之咳了一声,看了师弟一眼:“老师和师母在跟前,师弟你多少稳重一点。”
鹿毅一笑,点头道:“师兄教训得对,是我失言了。”
这反应,不光严啸之,就连甄玉也有点意外,但旋即她就明白了,鹿毅是在用礼貌和严啸之拉开距离。
果不其然,严啸之有点讶异,甚至有点点失望,似乎他也没料到鹿毅会如此划清界限,但旋即他就把这点小小的失望给收起来了。
原来不久之后,就是晏昉的七十大寿,严啸之和鹿毅过来,是想过来帮忙商量寿宴的事情。晏昉听了却摆摆手:“这几个月,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而且又有白事……”
他指的是晏思瑶的死亡。
晏昉的意思,很显然不太想大操大办自己的寿宴。
说完,他又笑道:“对了,上次啸之送来的茶,我还没喝完。玉儿,你去取你严师哥送的那罐茶,给他俩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