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了两个死者一番,又目送他们一前一后犹如保镖一般,护送着青谷子他们下山去了,甄玉和岑子岳这才转过身来。

“眼下,要怎样找那个周玄呢?”岑子岳皱眉道,“这家伙,竟然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可见能耐很不一般。”

甄玉冷冷道:“王爷不用担心,任凭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找到他!”

说完,她又冷笑道:“况且看这样子,他应该还没有逃出凤梧山庄去。”

岑子岳有点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两个死者告诉我的。”甄玉淡淡道,“不过也用不着咱俩搜山寻找他,我让这些死者出来,大家一起围堵他!”

说完,她蹲下身,索性将那只黑色的小指深**入泥土之中。

“凤梧山庄,所有埋在这片土地之下的逝者,现在你们全都给我出来!”

岑子岳留意到,甄玉刚才的这一声命令,语调和往日有极大的不同,那是一种较平日更为阴冷,更为狞戾的语气。

仿佛一个帝王正在向他的臣民发号施令。

岑子岳望着甄玉,忽然莫名地想,这小女孩子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似乎从他认识甄玉起,这女孩就是个不平凡的人……

在他发愣的当口,院子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动。

那是深处的土层被剧烈翻动所发出的喧嚣,伴随着拖拖沓沓、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

岑子岳看见,死者们身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脸上带着死人独有的茫然无辜的表情,一个接着一个进来了这个院落。

一百一十四个死者!

岑子岳想起这个数字,他几乎要感到头皮发麻!

果然,慢慢的,死者们涌进了这个院落,挤得满满当当。但他们都很规矩,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们,让他们不吵不闹,也不胡乱行动,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只是站好了静待命令的传达。

“刚才,周玄跑了。”甄玉轻声开口,她用不着太大的声量,似乎这些死者可以捕捉到她的每一个字,“他身上带着很重的伤,而且身体已经快羽化成蝶了。”

死者们扬着死板惨白的脸,静静听着甄玉的吩咐。

“你们务必要捉住他,无论他逃到了何处。”甄玉冷冷望着他们,“他是杀死你们的元凶,这一次放过他了,你们自己的血海深仇,可就报不了了。”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死者们一阵不安的**——人对于导致自己死亡的对象,总是格外的敏感。

“去吧!去找到他,逮住他。别让他逃出凤梧山庄!”

这句话之后,死者们慢慢转身,离开了院子,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甚至有些干脆匍匐在地上,嗅着、寻摸着周玄的痕迹……

岑子岳很是震惊,他没想到甄玉对这些死者的操控,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可以直接让他们去找某个特定的人。

“幸亏天底下只有你有这样的能耐。”他半开玩笑道,“如果突厥那边也有人有了你这么厉害的能耐,连战死的士兵都能叫喊起来,让他们继续追杀敌人,那我这个带兵打仗的可就玩完了,那样一来,岂不是会面临杀不完的敌人?”

岂料,甄玉严肃地摇摇头:“王爷,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我是个突厥人,我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做。”

“哦,为什么?”

“因为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其实他并不知道杀死他的是谁,叫什么名字。”甄玉顿了顿,“他们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是敌人杀了他们,这样子,就无法将恨意凝聚到一个清晰的点上,继而激发他们身上的死灵之力,而凤梧山庄的这些人不同,他们知道是周玄杀了他们,他们非常清楚周玄这个人的样貌特征和气息,这样一来才能全力追踪他……况且,”

她停了停,怅然苦笑道:“战死沙场的士兵本来就很凄惨了,人家都战死了,你还要利用他所剩无几的那点死灵,让人家死后继续奋战——若有人真想那样干,那他可就缺了大德了,最终一定会遭受天道的反噬。”

岑子岳这才听明白,他点了点头,忽然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玉儿,你……你不要怪我。”

甄玉一怔,却笑道:“王爷想说什么,说就是了,这么客气是干什么?”

岑子岳迟疑片刻,这才道:“你知道的,你父亲当初战死在落雁堡……后来,尸首并没有找到。”

甄玉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这件事。

甄玉出生之前,她父亲龙虎大将军甄自桅连同大祁的十万将士,战死在两国边界。

当年的落雁堡一役,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当时甚至连甄自桅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因为在无数突厥铁蹄的践踏之下,大量尸体都已经被踩烂,铠甲也都碎了,后来突厥人又放了一把火,这下子更是分不出谁是谁了。

朝廷给甄自桅举办了国葬,当时,被景元帝含泪亲手放进棺材里的,只是甄大将军的一副旧铠甲。

但无论是岑子岳还是甄玉,都觉得落雁堡一役疑云重重。

那是个低洼地带,周围不远就有突厥的重兵,稍微有一点兵法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地方十分危险。身为大祁战神的甄自桅,理论上,更不可能做这种自杀般的决定。

而且岑子岳还告诉了甄玉一件事,就在开战前不久,他曾经亲眼看到甄自桅收拾行李。

“当时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副将,就在你父亲跟前跑前跑后的那种,所以看见他收拾行李,我还感到非常奇怪。”岑子岳对甄玉说,“我问他,大将军,你有事要离营吗?因为那段时间我们和突厥那边,战事还算平稳,双方都没有要动兵的样子,如果你父亲有什么急事,内部安排好了,他确实是可以暂时离营的。”

甄玉赶紧问:“当时我父亲怎么回答?”

岑子岳挠了挠头,露出一个莫名的表情:“他没有回答我。”

甄玉皱皱眉:“就是说,虽然收拾了行李,仿佛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但其实他没有离营?”

“对。”

而在那之后很快,双方战事再起,甄自桅就带着那十万将士,以谁也不能理解的心态,孤注一掷冲向了落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