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甄玉猛然回过神,她赶紧上前,一把抓住施晚山的袖子:“你把那么大的蛇藏在袖子里?是怎么做到的!”

施晚山忍俊不禁,他故意晃了晃袖子:“那么大的蛇,我怎么可能藏在袖子里?”

确实,甄玉看到,就在他的胳膊上,只有一片黑色的阴影,猛一眼看上去就像不小心磕青了。

完全没有那条大蛇的影子,而且这么窄的袖子,也不可能塞得进去那么大的蛇。

甄玉满心疑惑,简直以为自己刚才是眼花了,但旋即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十分不礼貌,她慌忙收回手,脸一热,退后一步,又嗫嚅道:“施公子,是我失礼了……”

而其他犯人就没这么平静了。大家回过神来,全都不由自主叫了起来!

牢房里一时闹得炸了锅!

牢里这么一吵,外头的差役听见了,走过来呵斥道:“吵什么!”

他看见了地上的无头尸体。

脸如猿猴的差役竟没有吃惊,似乎觉得这场面不出他的意料。

他淡淡扫了一圈犯人:“谁干的?”

所有人都不吭声,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施晚山。

差役明白过来,他冷笑道:“你们可别惹他。能把东郊城外赵家二十八口悉数灭门,杀得血流遍街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人物?”

犯人们听了这话,无不吓得面色惨白,岑子岳和甄玉听得面面相觑!

一开始,这衙役说赵家血案是郑小二干的,施晚山只是为了帮他说话才被抓进来。

可是现在,这衙役居然改口说赵家的血案是施晚山干的……这才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有这么荒诞断案的吗?

甚至……真有所谓的赵家血案吗??

施晚山只觉得千古奇冤都被自己给碰上了,待要开口解释,却见一个矮胖的男人冲到牢门口,抓住铁栅栏拼命摇晃!

“放我出去!别把我和杀人的疯子关在一起!差役大哥!差役大哥我求求你!我没干犯法的事儿啊!”他哭得涕泪齐流,显然是吓崩溃了。

这下子,所有的犯人都冲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连哭带喊。

“我真的是冤枉啊!求大人开恩!”

“大人!我是清白无辜的!”

凌空一根粗重的铁棒砸过来,当啷一声巨响!

“吵什么!”那差役怒喝道,“是不是皮痒,想挨水火棍?!”

这下子,哭喊被生生吓了回去,大家都不敢再闹,只剩下很轻的几声啜泣。他们双腿发软,慢慢从铁栅栏上滑下来,瘫在了地上。一个个脸上那失望乃至绝望的仓惶神色,令施晚山十分不忍。

他走过去,弯腰想把地上的犯人们扶起来,然而犯人们却如挨蝎蛰,吓得连声叫起来。

“你别过来!”

他只好收回手,又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各位……”

犯人们又是一阵惊恐地大叫。

施晚山这人天生俊美,虽然只是普通的白衣秀才打扮,但笑起来却十分好看。

然而在犯人们看来,这个将赵家二十八口灭门的魔鬼,哪怕笑一下,都是要吃人的前奏!

犯人们之中有个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就像一根瘦瘦的豆芽菜,从一开始这孩子就吓得说不出话,此刻突然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冲着施晚山磕头!

“求求您!别杀我!我家中还有瘫痪的老爹!”

施晚山无奈至极:“你到底从哪个地方看出,我要杀你?”

男孩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哆哆嗦嗦道:“可你杀了赵家二十八口……”

甄玉在旁边叹了口气,这些犯人长时间被关在这里,早就被吓得丧失了理智。

施晚山望了望牢房外面,此刻差役已经离开。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杀了赵家二十八口?”

跪在地上的男孩呆住了,好半天,他才迟疑道:“是刚才的差役大哥说……”

甄玉在旁边,噗嗤笑起来:“差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原本靠在一边的墙上,不声不响,并不引人注意,但刚才这句话,虽然听上去语气平平,却蕴含了一种奇怪的力量,每个字都像活了一样深深钻进听者的耳朵。让施晚山都不由自主看了甄玉一眼。

如清泉冲掉了厚厚尘埃,男孩的脸上,浮现出迷惘的神色,那是动摇的迹象。

甄玉继续道:“杀了二十八口,血得流到大街上……你们想想,这么惨烈,得是多严重的深仇大恨。整个金安城都得轰动了!可是今天我一路被那衙役抓过来,没听见人议论过一个字——喂,那位砍柴的郑小哥,一开始他们说,赵家的人是你杀的,你听说过什么赵家灭门案吗?”

蹲在角落里的郑小二从一开始懵到现在,此刻听见甄玉问他,他猛然摇头:“我一大早就走街串巷卖柴!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赵家血案!”

甄玉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不就结了?所有的关于赵家血案的事,都是那衙役说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些可疑?”

犯人们安静下来。

刚才那仿佛群发癔症的惊恐和错乱,犹如退潮,缓缓消失,他们都被甄玉这静如深泉的魔魅嗓音给说服,他们互相望了望,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甄玉想了想,又道:“各位,你们都是金安本地人吧?你们谁听说过东郊城外,有一个赵家?”

短暂静默之后,犯人们纷纷低语起来。

“东郊城外?那儿不是一片荒地吗?”

“连主带仆一共二十八口,听上去是个有房有地的大家族了!我专门往江州这边贩猪肉,江州十四城我都走过,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刚才试图阻拦大块头的老人,哑声道:“我在金安城里住了四十年,从来没听过什么东郊赵家!”

那男孩也从地上爬起来,他擦了擦鼻子:“我这几年走街串巷卖烧饼,哪儿都去过,城外东郊只有烂草棚,我从来就没见过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