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瑞珠的一番话,让甄玉和岑子岳都心起疑窦,他们是来江州寻求帮助的,没想到江州自身就已经出乱子了。

不过终究蓝老大出了什么事,他们在这儿道听途说总是没底,于是一餐盛宴之后,两个人谢过了瑞珠,骑着马继续赶路。

午后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江州的首府金安城内。

可能是因为北方的群山阻挡,北边的寒冷下不来,所以金安这边竟比京师暖和一大截,原本甄玉一直想弄件棉袄穿穿,今早在瑞珠面前愣是没法开口:因为这里的气候太温暖了,压根用不着棉袄。

也可能是因为暖和,所以大街上的人比京师那边多,很多换上新衣裳的孩子,嬉笑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岑子岳和甄玉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一时竟不着急寻找去蓝家的路,只跟着新春的人群慢慢徜徉在大街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不和谐的争执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我不过是在这儿卖柴!难道卖两担柴火这也有错吗?”

紧接着,一个低沉阴鸷的声音:“什么卖柴的,说得好听!你身上落着二十条命案!还想跑?!”

一听二十几条人命,周围群众不由发出嗡嗡低声,本来紧紧围拢的人群,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让开了空档。

甄玉和岑子岳原本也在外围看热闹,里面的人群往后一退,倒是把他俩给推到前面去了。

甄玉定睛一看,那打柴的小伙子一身粗布衣裳,又黑又瘦,典型的朴实农人的脸上,是惊愕无比的表情!

他冲着面前两个差人揸着手:“什么人命案!我没有干过那种事情!大老爷,你们可要查明啊!”

而在他面前的两个差人,猛一看,长相都有点奇怪,高个子的长了一张非常长的马脸,一般人就算容长脸,也就是烧饼那么大,这位的脸却比一般的长脸还要长一些,而且他的额角尖得有一点过分了,看上去像一只鹿。

而另一个差役,两颊往中间挤,鼻子非常塌,看上去就像一只猿。这两个差役长得都这么奇怪,真令人不禁思索:江州府是专门挑了这种长相畸形的人来当差吗?

“昨晚,城外东郊,出了一桩灭门案。”那脸如猿猴的差役,对那打柴的小伙子说,“赵家连主带仆二十八口,都被人杀了。”

围观人群发出轰然一声,大家顿时议论起来:“朗朗乾坤!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却不知这案子和小人有什么关系……”

那个脸长额角尖似鹿的差役,指着那打柴的小伙说:“有人亲眼看见,你从赵家潜逃出来,身上还有血迹!”

那小伙子的脸都白了!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官爷明鉴啊!小人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做过一点犯法的事儿!”他一时磕头如捣蒜,“什么杀人案子……和我郑小二没关系啊!小人昨晚就睡在家中,小人哪里都没去!有六旬老母作证!小人真的是清白的!”

那脸如猿猴的差役冷冷打断他的话:“少废话!有尸体为证,有邻居目睹,你还想狡辩!”

围观百姓一听,纷纷唾弃起来:“杀人还想狡辩?这种人不得好死!”

“没错!就该斩首示众!”

甄玉却皱起眉头,低声对岑子岳说:“不对头。”

岑子岳也嗯了一声:“这郑小二身材矮小,而且瘦弱得很,这种人怎么做到一口气杀二十八人?就算有同伙帮忙,那也不对,团伙杀人做下惊天大案的,那都是不世出的大盗,哪有杀完了人、第二天照样担着柴进城来卖的?他早该逃之夭夭才对。”

甄玉很同意岑子岳的分析。

她不明白的是,这两个差役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这砍柴的郑小二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啊。

郑小二哭着跪地求饶,但一点用也没有,两个差役干脆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拉,偏偏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我看这位郑小哥不像是杀人凶手,两位差爷是不是弄错了?”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开口的是个白衣的书生,穿戴打扮文质彬彬,是个秀才的模样,容貌清秀俊逸,肤色极为白皙,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令人不敢逼视。

这秀才说话的声音很平稳,姿态不卑不亢,并没有被两个气势汹汹的官差给吓到,很明显,他也捕捉到了岑子岳观察到的细节,继而认为砍柴小伙并不是杀人凶手。

然而这简单的一句质疑,顿时惹怒了那两个官差,那额角尖似鹿的官差勃然大怒,一把推开那白衣秀士:“你不想活了!胆敢帮着杀人凶手说话?!”

白衣秀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让他的手挨到自己,他依然淡淡道:“我想请问,两位是凭什么抓人?总不会是胡乱断定的吧?”

“你说什么?!”

“你们说,这小子昨晚杀了二十多个人,而且还说他的衣服沾了血。”白衣秀士指了指郑小二,“但我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丝毫的血腥气,差爷,那可是二十多个人的鲜血,这么容易就消失的吗?”

那脸颊狭长如猿猴的差役,似乎还有一点点耐心,冷冷道:“他不会洗澡换衣服吗?!”

白衣秀士继续笑笑道:“如您所言,可我并没看出他有刚洗过澡的痕迹。”他又指了指郑小二,对众人道:“你们看他身上脏的,头发里还有土渣——郑小二,你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郑小二胆怯地看了看差役,又看看白衣秀士:“半……半个月吧。”

众人忍不住爆发一阵哄笑。

白衣秀士一拍手:“对啊,你看他脖子上的灰垢。杀人犯为了洗掉身上沾的血迹,恨不得能把自己搓掉一层皮,真要是那样用力洗澡,这小子能脏成这样吗?”

甄玉听得忍不住喝了声彩:“说得好啊!”

白衣秀士看了她一眼,眉毛近乎诧异地抬了抬,眼神中流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微笑。

然而甄玉没想到,她这一嗓子,惹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