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听见“私奔”二字,一时哭笑不得。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这对男女竟然在这种时候要私奔……其实这倒也是个聪明的选择,正因为是在过年,所以城内防备并不严密,而出门的人更少,即便韦大铖父子想抓他们回去,也会比以往更加困难一些。

首先给萧焱送消息的,是韦卿卿的贴身丫头。因为俩家来往密切,所以萧焱和韦卿卿的丫头也非常熟。当他听说韦卿卿服了毒,差点死了的消息后,一时间坐立不安。

“我没想到她会那样的刚烈,”萧焱捂着脸,瑟瑟地说,“当时在宫里的宴席上,我那么说,只是不想……不想在外人跟前丢面子。”

韦卿卿的丫头告诉萧焱,韦卿卿想和他私奔,只要他肯,她愿意抛弃家中一切,如果他不肯,如果他确实已经不喜欢她了,那就让丫头把话带回来,她也就死了这份心了。

萧焱并没有犹豫。

他和丫头说,自己同意和韦卿卿私奔,一个时辰后,他会准时在城门口赴约。

甄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慌忙摆手:“等等!你还真的答应了?!你们大年初一……私奔?可是萧大人,你走了,萧家怎么办?纤纤怎么办!”

“我给纤纤留了封信,”萧焱到这时,倒也不再羞涩,“我不觉得从此就不能回京师了,我和卿卿打算离开京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过两个月再回来。”

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韦家也无可奈何了。

甄玉本想说你这样做岂不是坏了韦姑娘的名节?但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韦卿卿的主意,他们自幼就有婚约,再加上宫廷夜宴上,韦卿卿那一闹,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原本是一对,就连皇上都希望他们能恢复婚约……所以,即便出现私奔这种事,外界也会普遍采取谅解的态度。

“所以你们真的离开京城了?”甄玉问。

“是的,我在城门口顺利接到了逃出来的卿卿,就我们两个,但是马匹和银两都是充足的。”萧焱长长叹了口气,“公主,你常说我在换皮之后,性情有了很大的改变,其实在我看来,在校场上搏斗拼杀,那不算什么真正的改变,能带着卿卿逃出京师,才是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因为以前我根本就不敢这么做,以前的我,怕我舅舅,怕我外公,怕到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动弹不得,哪怕我知道,自己明明是有道理的。”

可是如今,也许是换皮术给了他勇气,萧焱不再拖沓犹豫,韦卿卿说要和他私奔,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然而,刚刚离开京师不久,韦卿卿就不对劲了。

“她说她浑身发痒,脸上胳膊上的皮肤也变成了青紫色,还有点喘不上气。”萧焱哑声道,“我不敢让她再奔波,正好走到一个村子跟前,我找了家农舍,给了银子求他们安置我俩。可是卿卿的状况很不对……我只好返回京师来求救。”

私奔这件事,实在太难以启齿,因此萧焱无法去找黄秉中这样的太医,而只能来求甄玉,在他看来,甄玉的医术不亚于太医院的掌院,而且比一般人更能体谅他们的处境。

甄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一万句吐槽想说,但是看萧焱那紧张的神情,她也只好把吐槽的话给咽了回去。

“那咱们这就走吧。”她站起身,“我去准备一下。”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按照萧焱的说法,因为是出了京师不久就发现了韦卿卿的异常,所以那地方并不算远,属于平日里出城随便溜达也差不多能到的地方。

俩人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地方。萧焱下了马,连缰绳都顾不上拴,一扔之后就冲进了农舍。

甄玉跟着他进屋来,果不其然,韦卿卿正躺在**。

只见她面色发紫,呼吸急促,更奇怪的是她整个人都肿胀起来,一张脸肿得白里透着不祥的青紫,皮肤绷得紧紧的,时不时还会有细细的黑色血水渗出来。

她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美貌了。

甄玉一见之下,也吓了一大跳,她记起之前韦卿卿服毒的经历,深深怀疑是毒素并没有吐干净。

“萧大人,韦姑娘没告诉你,之前她在家服的是什么毒?”

“她说了,说是吃了半块麻沸膏。”

麻沸膏其实是一种止痛镇定的麻醉药,有时候家中老人身体酸痛,医生会给一点麻沸膏,让患者用大量的水泡开,慢慢喝下去,以用来镇痛。

这玩意如果一口气吃进肚子里,人会昏睡不醒甚至死亡。

甄玉很困惑:“可这实在不像是麻沸膏的效果,那玩意不可能让人浑身肿胀发紫。”

萧焱颤声道:“难道说,咱们必须把卿卿送回京师吗?!”

“先不着急,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毒。”

甄玉坐下来,她取出银针,刚要检查韦卿卿的身体,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了空气里一丝不祥的气息!

那是一种刺鼻的有毒味道,起初只是很淡的一丝,然而非常短暂的时间之内,它就变成了剧烈的浓烟!

甄玉甚至都还没有喊出一声“小心!快逃!”就昏了过去。

甄玉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围,非常非常安静。

她睁开疲惫得犹如石头一样沉重的眼皮,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仍旧在那间破旧的农舍里。

旁边的榻上,空无一人,韦卿卿不在,萧焱也不在。

一瞬间,甄玉几乎怀疑刚才是不是一场梦!

但是破烂的蓝布榻上,那印着血水的人形压痕告诉她,刚才真的不是一场梦。

跌跌撞撞爬起来,甄玉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她只好从屋里出来。

原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甄玉站在屋外,四处张望,想要找个人问一问,好半天,她才看见有个农夫扛着锄头,慢慢从村里走出来。

她慌忙喊住那农夫,问道:“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屋子?”

农夫停住脚,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甄玉,半晌才道:“这是张老汉的屋子——可是张老汉已经死了大半年了,这是间无主的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