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世宽噗通瘫在地上。
现实与想象巨大的落差,让他说不出话来。
在踏入后院,看见尸体之前,他坚信自己做了一件“有点过头但颇为正义”的事情,对啊,打自己偷人的老婆,这有什么错?就算自己在气头上把奸夫**妇给打死了,这又有什么错?
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压根就认错了人,杀死的是两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时,他的强硬,彻底垮塌了。
“我不知道……”他坐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喃喃道,“我明明看见的是我老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认错……”
旁边那个衙役不耐烦了,他冷笑道:“杀了人,再说自己认错了人?老兄你在开玩笑吗?”
洪世宽茫然抬头看看他,他张了张嘴,脸色死灰道:“杀人偿命,该我的,我受着。”
衙役冷笑道:“废话,难不成还因为你滥杀无辜,奖给你银子吗?”
甄玉却一摆手:“这里面没那么简单,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刚巧这时,袁文焕和岑子岳也赶到了,袁文焕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赤凤营频繁出事,他成了脚不离地的救火队员。
当他接到了洪世宽当街杀人的消息时,险些晕过去!洪世宽是什么人?那是赤凤营九个带兵官里面,最出色,最得他器重的人!
袁文焕本以为,谁出事洪世宽都不可能出事,没想到,这次偏偏就是他!
因为这次行凶的是个带兵官,不是普通士兵,他一个人实在承担不住,所以立即派人通知了岑子岳。
俩人匆匆赶到衙门,正巧遇到甄玉要带着洪世宽去赤凤营。岑子岳一见甄玉,马上将马匹打转,冲着袁文焕道:“我先回营!有什么事你去和永泰公主商量!”
说完,他马不停蹄地走了。
袁文焕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又叫不住他,于是只好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双腿来见甄玉。
甄玉当然明白岑子岳的用心,她只好苦笑了一下,又将洪世宽的事一一告诉了袁文焕。
袁文焕听得勃然大怒,一个耳光抽在洪世宽的脸上!
“赤凤营十几年的军风军纪,就毁在你们这些混蛋手里!真是死有余辜!”
洪世宽被他一个耳光抽在地上,就那样脸色灰白地歪着,像个被推倒了的破旧雕塑,不动也不反抗,似乎他到现在,还没有从自己杀错了人的震惊中缓过来。
甄玉却阻拦道:“袁将军,先别在这儿动怒,京兆尹那边已经同意,由我们暂时把他带回赤凤营,查清案情原委。”
袁文焕一怔,看看甄玉:“他把人杀了,他也承认了,还要查什么呢?”
甄玉犹豫片刻,她走到袁文焕身边,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怀疑,洪世宽中了毒。”
袁文焕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他马上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准备车。”
于是甄玉和萧家兄妹打了招呼之后,跟着袁文焕,带着洪世宽回了城外的赤凤营。
进了营里,甄玉先找袁文焕要了一间空营帐,她让洪世宽坐在一张椅子里,又让袁文焕清理了所有不相干的人。
这时,岑子岳悄悄进来营帐,他没有走上前,却挑了个距离甄玉最远的角落,拉了张椅子,抱着胳膊坐了下来。
甄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一脸郑重,对袁文焕道:“袁将军,接下来我要做一些事。我要拿出一些从来没有给人看见的东西。我希望袁将军和王爷,千万不要把等会儿看到的泄露出去。”
袁文焕马上道:“属下遵命。”
岑子岳也说:“袁将军嘴最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甄玉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洪世宽,温和地说:“洪军头,接下来,我要让一条虫子爬进你的嘴里。”
洪世宽怔了怔:“让虫子爬进我的嘴里?”
甄玉点头:“不是普通虫子,它是我的伙伴,通人性,能辨认出世间所有的毒素。”
她说着,微微弯下腰来,眼睛盯着洪世宽:“洪军头,你也不希望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领了极刑,对吧?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白天你在街上,会把那女人看成你的妻子,而刚才在后院殓房,你却一眼就认出死者不是你的妻子?”
洪世宽的嘴唇直哆嗦,他颤抖着说:“是因为……公主给我服下了解毒的药!”
“没错。所以我严重怀疑,你体内依然残留着毒素,是毒素让你辨识不清,丧失神智,将陌生人看成自己的妻子。”甄玉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洪军头,你终究杀了两个无辜的人,终究是要领刑的,但至少我们得弄清楚,当时你究竟为什么而杀人。”
洪世宽眼睛通红,他忍着泪道:“好!好!只要能查清楚,不管公主让我吞什么,我都乐意!”
于是,就在他们三人的眼中,甄玉从脑后乌黑的秀发里,竟抓出了一条赤红的大虫子!
甄玉用手托着那条虫子,将它送到了洪世宽的嘴边,洪世宽把嘴张得大大的,他很快就感觉到,虫子钻进了自己的嘴,继而滑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洪世宽能感觉到,一条硕大的虫子在自己的内脏各处游走,有时候甚至会爬到腿上和胳膊上!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严酷考验的军人,忍耐力惊人,洪世宽比普通人更能忍受这种诡异的不适。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洪世宽感觉到那条虫子顺着喉咙,再度回到他的嘴里,甚至轻轻碰触他的门牙,那意思仿佛是叫他“开门”。
洪世宽赶紧张开嘴,甄玉手里垫着纸,将湿乎乎的土蛋从他嘴里接了出来。
“这家伙中了毒,果然我没猜错!”土蛋得意地说,“而且中的还不止一种!”
甄玉慌忙问:“中的是什么毒?!”
“一种是如意草。这种毒倒是不严重,也好处理。但是另一种就很麻烦,”土蛋说,“是贪嗔痴,非常坏脑子的一种毒药,一旦摄入过多,人的脑子整个就被它给毁了,救也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