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缪如兰的啜泣,她怀里的婴儿睡得很熟,小脸看上去非常可爱。

甄玉并不意外缪如兰想自杀,人在极度愤怒却无法找到复仇对象时,往往会把愤怒转向自身,认为是自己的愚蠢导致了这一切,认为自己必须以死谢罪。

而且她也确实没路可走了,家破人亡之后,等着缪如兰的是沐万安的再次行动:沐万安肯定知道她没死,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再度杀人灭口。

难怪阮婧刚才带她进来时,如此低调。

甄玉想了想:“缪姑娘,你如今在哪儿栖身呢?”

阮婧快快地说:“她现在在我那儿,放心,我家很安全的。”

甄玉错愕,又失笑道:“你把她带去了镇国公府?你父亲知道吗?”

“知道啊!”阮婧满不在乎地说,“我爹一开始挺不高兴的,怪我随随便便把外人带回家,又说什么我一天到晚干这种事,也不知图什么……”

“等等,什么叫一天到晚干这种事?”

阮婧无奈道:“就是说,我经常会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给点银子什么的都还是小事,有时候我看着人家可怜,就会把人往家里带,缪姑娘是今年的第五个了。”

甄玉差点喷出来:“前面四个都是什么人?”

“卖身葬父的孤女啦,跪在药铺门口、看不起病的孤老婆子啦,没有饭吃、快要饿死的聋哑老爷爷啦,还有被父母丢在路边的弃婴啦。”阮婧翻了翻眼睛,“总之呢!我绝对不救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我阮婧也是有原则的!”

甄玉一时又好笑又感动,同时,她也更喜欢阮婧这个女孩子了。

“也难怪镇国公不高兴。”甄玉忍笑道,“阮姑娘,你这样爱管别人的事,很可能会为自己带来麻烦哦。”

阮婧睁大眼睛,诧异地说:“能有什么麻烦?我又有钱又有势,我连打人都比别人更疼!想给我找麻烦的,他自己先掂量掂量再说!”

甄玉叹了口气,忍不住道:“你真像我爹。”

阮婧一下子跳起来,暴怒道:“我哪里像男人了?!我爹这么说我,怎么你也这么说我!”

甄玉只好安慰道:“我不是说你像男人,我是说,你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脾气很像我爹。”

阮婧这才得意起来,她摆摆手道:“先不提这些。本来我把缪姑娘带回家,我爹确实不大高兴,但是等我和他说了缪姑娘的事以后,他也非常生气,觉得我做得对。”

缪如兰红着眼睛,低声道:“阮姑娘的大恩大德,如兰没齿难忘。”

阮婧这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总不能看着你投河是不是?再说了,咱们不能让沐万安那个人渣得逞啊!”

她又转向甄玉,非常严肃地说:“公主,前天在皇后寿宴上,我也听见邓念桐说的那些了,虽然她因为诽谤公主而被问斩,虽然我也完全不相信那些谣言,但沐万安毕竟住在你这儿,我觉得,无论如何应该把如兰的事告诉你。”

甄玉点点头:“阮姑娘,多谢你想得这么周到。邓念桐说的那些,确实是谣言,而且就是沐万安和他姑妈放出去的。”

阮婧啊了一声,她皱起眉头,满脸恶心地说:“这样无耻又歹毒的人,公主还允许他留在甄家吗?”

甄玉微微一笑,却望向了缪如兰:“缪姑娘,我问你,如果要报复沐万安,你希望报复到哪一步?是他跪下来给你道歉,还是,更严重一些?”

缪如兰一怔,她看着甄玉的眼睛,慢慢道:“跪下来道歉?人都不在了,道歉有什么用!我父母都因他而死……我要沐万安偿命!”

甄玉点点头:“那就行了,你会达到目的的。”

阮婧和缪如兰都是吃了一惊!

甄玉却不打算解释,她只说:“不过,为了能帮你复仇,到时候我可能需要你帮点小忙。”

缪如兰马上道:“没问题!只要能为我父母报仇,公主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甄玉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只是希望你到时候能演一场戏。不过,”

她停了停,身体往前探了探,看着那个熟睡的婴儿:“你真的不在乎让这孩子失去父亲?”

缪如兰咬着牙,轻声道:“他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沐万安从来就不是我孩子的父亲!”

“好!”甄玉禁不住为这坚强的女性喝了一声彩,虽然缪如兰以前做了糊涂事,轻信了一个人渣,但至少她能醒悟,对伤害过她的人也绝不拖泥带水。

这种脾气,倒是很合甄玉的胃口。

阮婧和缪如兰告辞离去,甄玉这才深深舒了口气,靠在窗前,细细思考起来。

她早就知道沐万安不是东西,但没想到他竟然劣迹斑斑,手上还有人命。

不过想来也很合理,哪有人是一夕之间变坏的呢?恶徒,都是很早就开始心术不正,随着坏事越做越多,才一点一滴慢慢变得不可救药。

而且她猜得没错,这家伙果然是个亡命徒,既然对他而言,放火杀人都干过了,那么未来,再干一点更大的,沐万安在心理上也不会有任何障碍了。

这样的人,反而更好利用。

那晚,沐万安果然如约前来。

甄玉换了一身银红色的夏衫,薄如蝉翼的柔软布料,裹着玲珑的身段,灯下的她,犹如簌簌夜雨过后,一枝静静开放的夜来香。

沐万安看得心口砰砰乱跳,恨不能将这小美人一把搂在怀里!

甄玉笑道:“这些日子因为忙着皇后娘娘的寿辰,都没顾得上沐公子。这些日子在府里,住得还好吧?”

沐万安赶紧欠身道:“各方面安排都很好。多谢公主惦记着。”

甄玉又温婉一笑:“我的命都是沐公子救的,又怎敢不对沐公子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