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这番话,含义颇深,充满了难言的恶意揣测。

虽然岑凌初是大祁的太子,但他也和弟弟们一样,每月领取朝廷发放的月俸。顶多逢年过节,帝后赏赐他一些古董和绫罗绸缎什么的,那也值不了多少钱。

而他竟然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贪啊!

如果不是私底下大肆搜刮和侵占,太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然而,也不知道是真的沉住了气,还是压根就没听出好赖话,太子却只是羞涩一笑:“三弟猜错了,我没花那么多钱。”

“哦?大哥没花钱,欹月斋那边就把它送给你了?”三皇子继续给他挖坑,他阴阳怪气道,“大哥你的人缘可真好。”

这就更糟糕了,没花钱就拿到手,岂不是强占?!

太子依然温厚地笑道:“三弟你又猜错了,这份寿礼,是我和玉妹妹一块儿送的。”

景元帝原本听到三皇子那种恶意的推断,看太子的眼神就有点不善,听他说是和甄玉合送的,一时也有些意外。

“初儿,你为什么和玉儿合送一份礼?”

太子笑道:“回父皇的话,因为她也没那么多钱,我也没那么多钱,我们两个又都很喜欢这件首饰,觉得它特别适合母后,所以,就和欹月斋的李掌柜打了个商量……”

他说着,低头看看,又啊了一声:“喏,这是我俩给李掌柜打下的欠条,当时拓了个副件。”

太子将那张欠条从盒子里拿出来,将它展示给众人看。

果不其然,上面写着“甄玉、岑凌初共欠欹月斋白银五万两,在五年之内按月还清”的字样,下面是李千秋、甄玉和岑凌初的落款。

太子又笑嘻嘻道:“其实欹月斋就是甄家的产业,可是这件祖母绿材质出众,做工精细,若是白送,铺子肯定赔得底朝天。因此我和玉妹妹商量着,我们各出两万五千两银子,剩下的五万两,在五年之内慢慢还清。”

三皇子一时,没了话说。

一人两万五千两,这实在不算多,三皇子的紫缎和五皇子的屏风,都不止这个数。而且又是表兄妹俩人合送,等于是同时表达了孝心。再加上,又有欠条为证,这只能说明,太子和庶民一样,赊账都是要还的。

……反而给太子增添了一抹谦逊的光环。

景元帝摇摇头:“有多大饭量用多大的碗,你们两个既然没钱,就不要买这么贵的东西嘛。”

虽然是批评的语气,但明显只是略微的嗔怪,并无责难。

太子微笑道:“可是它真的很好看啊。父皇,玉妹妹当时说,这套祖母绿也就母后有资格戴它,若是真被别人买了去,她一辈子都有心结,儿臣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因此才答应和她合买。”

皇后感动坏了,她眼圈微红,点头叹道:“初儿,你和玉儿能有这份孝心,实属难得。”

景元帝被儿子说得心中一动,他又低头看了看膝上的甄玉,却见她两个小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正吃得开心,手里还抓着蜜枣和山楂之物,看上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景元帝不由噗嗤笑起来,他伸手点了点甄玉的鼻子:“别吃太快,小心噎着了。”

岑熙娇在下面看着这一幕,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真是吞不得也吐不得!

她恨得要疯了!

曾几何时,她父皇身边那个位置,始终都是她的,因为她生得漂亮动人,又乖巧懂事,说话总能讨父皇的欢心。更因为,她是大祁唯一的公主!

然而如今,她不再是这个“唯一”,她的父皇,宠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她岑熙娇,曾经的大祁天骄,最夺目的一朵鲜花,如今却落得犹如敝履一般!

强烈的痛苦,让岑熙娇再也克制不住,她突然尖利地冷笑了一声。

“中毒可真好啊!我也想中个毒呢!”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在一片欢愉声中,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所有人都停下来,震惊地望着岑熙娇。

景元帝的脸,当即就沉下来了!

刚才他已经说了,成阳公主胡闹的事情“到此为止”,怎么?这闺女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就非要和自己这个天子对着干?!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景元帝刚想开口斥责,却见婉妃端了杯茶给女儿:“熙娇,你喝醉了,喝口茶解解酒吧。”

岑熙娇莫名其妙看着母亲,她根本就没有喝酒,何谈什么喝茶解酒?

然而母亲那微笑的眼睛里,有一种令她胆寒的压迫力,让岑熙娇必须服从!

岑熙娇只好乖乖接过茶杯,将一盏茶喝了进去。

不过几个呼吸,岑熙娇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她眼前泛起一阵白雾,咣当,歪倒在了席间。

婉妃这才长出了口气,她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对景元帝和皇后道:“熙娇这孩子,不胜酒力,臣妾叩请陛下,准许熙娇先回屋去休息。”

景元帝有些不悦,他这个女儿,可真不叫人省心!

但比起刚才那样有失体统地大吵大闹,其实让岑熙娇回屋睡觉,反而对大家都好。

于是他点了点头:“去吧。”

两个宫人上前,搀扶着近乎昏迷的岑熙娇离开了龙明殿。

成阳公主离场之后,所有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这个不停制造意外事件的人走了,大家总算能安安稳稳吃一场寿宴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今天这场寿宴,他们不仅没能安稳吃完,还酿出了一桩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