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厉蓁蓁去找婢女小昕,敲侧击打听另一个陪嫁丫头月莲的去向。

月莲是碧桃的亲妹。

碧桃出事前后,她刚巧被罚去浣衣房,现在应该已经得知主子和姐姐的死讯了。

正打听着,戚千志带着月莲前来。

月莲被绳索束缚上身,一脸倔强不忿。

过去一年,厉蓁蓁样貌骇人,两个丫头却从未展露出一丝嫌恶,只有心疼。

厉蓁蓁曾几次提出为她们赎身,放她们自由。

她们却偏要守在厉蓁蓁身边无微不至。

月莲的亲姐为救她而死,她理所应当承担起保护照顾月莲一生的责任。

“戚大夫,她是?”

“她是月莲。侯爷的意思,从今往后由她跟小昕一同伺候您。”

“为何要绑?”

“月莲是从前侯夫人,哦,就是那个药人的陪嫁丫头。

“侯爷让这丫头服下蛊毒,需每月定时服下解药方可活命,以免她斗胆伤害夫人。

“待到她亲眼见过蛊虫发作后再做打算,是否松绑。”

厉蓁蓁望向月莲,强忍心痛问:“为何非要她来伺候?”

“侯爷的意思是,由她每日与您讲述药人的种种。

“您是侯爷心尖上的人,侯爷要您彻底摆脱过去的身份,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换言之,顶替那位药人。”

厉蓁蓁冷笑,“样貌不同,如何顶替?”

“再过几日便是厉大统领的寿辰,侯爷会与您一同前往贺寿。

“届时有了厉大统领在众人面前接受您的叩拜,世人便皆会认定,您就是厉蓁蓁。”

厉蓁蓁强忍一腔怒火质问:

“厉大统领为何会配合?他就不在乎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吗?”

疑问刚出口,厉蓁蓁已经在穆绾柔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其中缘由,侯爷也未曾告知啊,只是让在下如此解释。

“在下也会随同,向众人解释,正是在下研制的朱颜丹致使夫人样貌和声音有所变化。”

厉蓁蓁看了眼月莲,“再加上这个丫头一旁伺候,便天衣无缝了。”

戚千志点头,“是,总之侯爷已经为夫人打点好一切。”

“哼,他还真是有心了。”

厉蓁蓁突然话锋一转:

“之前你的配合让我十分满意,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戚千志连连点头:“夫人有什么吩咐,在下都会从命。”

“很好,那你便解了这丫头的蛊毒吧。”

厉蓁蓁延续穆绾柔的善良脾性,顺势提出这个要求。

“那蛊毒的配方是吴执事给侯爷的,在下不知道配方,无从着手调配解药。”

“你不能从每月的解药中分析配方?”厉蓁蓁不死心,想求个更简单的解毒之法。

“如此便需要在下分解解药,那么月莲便失了此月份的解药压制毒性,一日之内,毒发身亡。”

厉蓁蓁无奈挥手,打发戚千志离开。

侯府执事吴朗坤是陆秉文的心腹,与陆秉文狼狈为奸。

厉蓁蓁把这个名字也记在了内心的复仇账本之上,排在陆秉文前面。

月莲冷哼一声:“用不着你假惺惺装好人。”

月莲同厉蓁蓁一起长大,又一样被厉府所弃。

在月莲看来,亲如姐妹的主子含恨而终,亲姐碧桃也惨死。

她无依无靠,深陷虎口,又身中蛊毒。

厉蓁蓁又怎么忍心这可怜的丫头独自承受这一切?

“月莲。”厉蓁蓁走到月莲身侧,想要开口直接道明身份。

月莲被束缚上身,腿脚自由,趁厉蓁蓁不备,抬腿冲着厉蓁蓁的肚子踢过去。

厉蓁蓁本能转身避开,顺势以肩膀撞击月莲。

月莲失了平衡,向前冲出去好几步。

厉高远是武将出身,武功高强。

他本不许女儿习武,说女子习武无用,嫁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才是正途。

厉夭夭也说,习武会失了女子柔媚,身上的皮肉都硬硬的,遭男子嫌弃。

厉蓁蓁却口出狂言,说女子习武强健保护的都是自己,自己活得健康安全才最重要。

于是打从十岁起,她便偷偷拜师厉府的孔教头,暗中习武。

两个贴身丫头里,碧桃文静,倒是月莲灵巧好动,跟厉蓁蓁一起偷学。

过去一年间,月莲曾提议由她硬闯出侯府,回厉府求救。

厉蓁蓁告诉月莲,她寡不敌众,贸然突围只有失败。

莫不如藏巧于拙,选对时机,出人意料,一击即中。

如今,月莲哪怕被绑也要出此下策,就是为了一击即中,为她的主子报仇。

“若是要施展孔教头独创的梅花擒拿手,需得解了绑才行。”厉蓁蓁为月莲解绑。

月莲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怎么知道孔教头和梅花擒拿手?”

“傻丫头,因为我与你一同师从孔教头啊。”

“你……”月莲彻底懵了。

“月莲,往后数日,不是你为我讲述厉蓁蓁的种种,而是我为你讲述,用以自证,我,就是厉蓁蓁。”

侯府花园的假山藏着一扇石门,门后隧道通往地下密室。

被陆秉文关在密室的人,都是一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陆秉文有的是花样去折磨他们,不比溯王的诏狱逊色。

戚千志引领着厉蓁蓁和月莲一路向下,仿佛进入阿鼻地狱。

穆芙清被关押在一处狭窄坑穴之中,坑穴四壁遍布尖刺利刃。

烛火之下,厉蓁蓁看到那些利刃闪着寒光,穆芙清的身上尽是血痕。

“月莲,若你不肯乖乖配合,好生伺候,这便是你的下场。”戚千志拉月莲到坑穴旁,为她照亮。

月莲吓得瑟瑟发抖,别过头不敢看。

下方穆芙清气急败坏地大吼:

“穆绾柔,你好狠的心!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善良。什么姐妹情深,都是你演的!”

厉蓁蓁被逗乐:

“清儿,这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一直在我面前演戏的,不正是你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一定会将断肠草的事告知侯爷?”

厉蓁蓁咋舌,“不想当糊涂鬼啊?也好,我便给你个明白。

“我早就看出你对我的嫉妒之心。我所谓的逃跑不过是一个对你的试探。

“我给过你生机,若是你没有倒戈反水,那么昨晚大家便都会相安无事。

“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反水?事先服下少量断肠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