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芜横抱着厉蓁蓁走上了岸,在婢女的带领下,一路把人送回了沁园。

厉徐图和宴淑涵跟在宴芜身后。

“十九皇叔,幸好你来得及时,我和徐图力气有限,虽想要救人,可……”

宴芜头也不回,冷声道:“别跟来。”

宴淑涵脚步不停,还想要再说什么。

宴芜身后一女子冲她摇头,暗示她无需再跟。

宴淑涵与那女子交换眼神,拉着厉徐图停住脚步。

把湿漉漉的厉蓁蓁放在床榻上后,宴芜缩回手臂,惊觉自己双臂染了血。

再去看厉蓁蓁的裙摆,同样有血。

宴芜呆愣,随即双臂颤抖。

“宴芜哥哥。”

门口传来女子楚楚可怜、委屈哭泣的声音。

“你不是说已经对她忘情了吗?为何一看到她遇险,不管不顾,马上就跳进冰冷的池水中救她?动作如此之快,晴儿想要拦都来不及。

“晴儿今日带你前来厉府,就是为了告知她,你我已经是一对儿。

“你如今对她奋不顾身,让晴儿如何自处?”

宴芜疑惑,反问自己:“是啊,我怎么会?”

见宴芜疑惑,还用手去敲打头部,女子赶快上前阻止:

“宴芜哥哥,我知道了,你心善,无论是谁落水,你都会本能去救。”

宴芜眉心舒展,似乎是想通了般:“没错。”

“她怎么流血了?”女子问。

“大概是在池底撞上了锋利的石头吧。”宴芜心不在焉地答。

崔展站在门口,手中捧着的橘子点心等等全都落地。

他看了一眼宴芜,目光扫过宴芜身边女子之后又惊讶转回来,不敢置信。

“霍嫣然!”

“你认错人了吧,我是马太傅的女儿,马若晴。”

崔展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宴芜手臂上的血,越发紧张激动,几步跨到床前,看到了冰冷湿透,还染了血的厉蓁蓁。

“主子,醒醒,主子!”

厉蓁蓁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溯王殿下,这是……”

宴芜并不理会崔展,牵起马若晴的手,一同走出房门。

崔展彻底傻了。

片刻之后,厉蓁蓁睁开眼,一滴泪滑落。

“主子!”

“去看看月莲怎么样了。然后去找林大人,让他派个信得过的徒弟来就行。”

崔展原本还担忧,但看到厉蓁蓁如此冷静理智,稍稍放心,领命离去。

厉蓁蓁用力攥拳,强忍悲痛。

她很清楚——

宴芜还是中了情蛊;

霍嫣然如预料之中,摇身一变,顶替了马昱的女儿,成了马若晴;

腹部剧痛,她跟宴芜的孩子,很可能已经没了。

厉徐图和宴淑涵企图杀了她,却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

厉蓁蓁现在没功夫去在意宴芜与马若晴的事,这事儿不急于一时。

她现在必须要马上提上日程的事,是为自己和孩子报仇。

她本还犹豫,改如何教训这对儿幼稚又邪恶的小夫妻。如今也不用犹豫了。

厉徐图和宴淑涵的死期进入倒数计时。

午后,林鸿亲自前来。

诊脉之后,他无奈摇头:

“这个孩子虽没保住,但好在并不影响日后再孕。

“你这几日好好修养,方可恢复如初。”

厉蓁蓁垂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几日?”

林鸿一愣,随即明白厉蓁蓁的意思。

她急于复仇,急不可耐。但她也在意自己的身体,想要恢复如初。

“每日按时按量服用我开的药,最少三日。但也要注意,不可动武,用强。”

“懂了,他们还能活三日。”

林鸿哀叹一声:“可惜,但你们只要在一起,总归还是会有孩子的。”

厉蓁蓁抬眸:

“林大人还不知道吧?我与宴芜怕是缘分已尽。

“我日后再有的孩子,与他无关;他日后再有的孩子,也与我无关,会是他与霍嫣然的。

“哦不,现在应该叫她马若晴。”

林鸿腾地站起,双目圆瞪。

厉蓁蓁解释原由,失落总结:

“即便我们已经早有防范,但还是没能躲过。

“现在看来,什么边境剿匪?怕是陛下也被马昱利用,又或者是有意配合,故意把宴芜送进马若晴的圈套。

“马昱为了讨好这个女儿,还真的在短时间内集齐了四十九种毒虫,还真的把宴芜变成了马若晴的面首。”

林鸿不甘道:“把情蛊的配方告诉我,我一定能……”

厉蓁蓁吩咐后方崔展:

“把那本《百毒要方》交给林大人。”

林鸿惊异:“你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书赠与我?”

“我早该赠与林大人的。这本书在您手上,是福;在宣王马昱之流的手中,便是祸。

“如今,它已经成了我与宴芜的祸。若大人能研制出解药,便是我与宴芜缘分未尽。”

林鸿迟疑道:“若真的没有解药呢?”

厉蓁蓁刚想说:那便是缘分已尽,她认了。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要把宴芜这样难得的美男子拱手送给马若晴?

“缘分尽不尽,不是别人说了算,尽了,我再续上即可;

“我的男人被他们用卑鄙手段夺走,我夺回来便是。”

林鸿释然一笑:“不愧是你。你们啊,真的像。”

临近年关,京城年味愈加浓烈,已经有人少量燃放焰火爆竹。

大献严禁民间私自使用火药,所以焰火爆竹都是由官炮坊制作售卖。

大门大户买的多,年三十在自家院中燃放;

一般的平民买的少,便在街边空地燃放。

往年厉府购买的焰火爆竹都是固定的,但今年不同。

厉蓁蓁拖着虚弱病体去找厉府的管事,要他今年去购买往年两倍的量。

厉蓁蓁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管事:

“一来,最近一年,妹妹、母亲和父亲接连出事,流年不利,需要炮仗驱散晦气;

“二来,这是八公主殿下嫁到厉府的第一个新年,需要声势浩大地庆贺一番。”

年前的最后三日,厉蓁蓁和月莲一同养伤。

崔展两边照看,三人低调行事,不去招惹厉徐图夫妇。

大年三十夜,厉蓁蓁勉强上桌,与厉徐图和宴淑涵吃了年夜饭;

只吃了几口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去休息。

临近子时,厉徐图和宴淑涵先是去厉府池塘边,看不远处空地上下人们燃放的焰火爆竹;

而后便耐不住严寒,挽手回寝殿去守岁。

厉蓁蓁站在他们寝殿外不远处的阴影中,望着他们亮着灯的窗,听屋内传出的欢声笑语。

若是宴芜没有中情蛊,若是他能够兑现诺言,他们此刻也会相依偎,一同守岁,跨入新年。

厉蓁蓁好一阵心酸。

突然,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厉蓁蓁抬头。

就在她斜上方,与她不过一丈距离的屋顶,潜伏着一身着夜行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