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泊梁山

话说那草里蛇刘二满怀希望,跟了西门庆的车队一阵子,又来大名府报信,想要找两位蔡节级出手,报那被打之仇。

谁曾想走到大牢门口,平日里紧闭的大门却是洞开,进出都是做公的,看着表情不大对劲,草里蛇刘二仗着和蔡福蔡庆相识,也不相询,直接就往门内走去。

离门还有几步距离,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草里蛇刘二微微惊讶,正要举步进去,却被一旁的公差给拦住了:“你乃是何人,大牢重地也敢乱闯!看你这厮,不是好人!”

“这位大哥,小的是城外驿站的驿卒,和两位蔡节级相熟。”草里蛇刘二现在这幅样子确实让人心疑,本来长的贼眉鼠眼,再加上脸上昨天被打开了花,牙都掉了一半:“相烦这位大哥帮忙传个话,就说刘二有事寻他。”

刘二本想搬出蔡节级的名头,那公差必然不会阻拦,没想到那公差听了刘二这番话,反而上下打量一番,看得刘二直发毛:“昨夜牢中出了变故,死了十几个弟兄,现在谁也不让进。”

“那...把蔡节级叫出来也好。”刘二心下嘀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却被那个公差给挡住了。

“蔡节级?你说的是蔡福还是蔡庆?”那公差冷笑道:“反正也没所谓,昨晚上牢里姓蔡的死了两个,节级死了一双,连头都叫人割了去...”

“什么!”刘二闻听蔡福蔡庆出事,大惊失色:“这位大哥,这话可不能胡说。”

“爷爷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消遣你啊?墙上写着血字,是卢俊义做的!”那公差瞪起牛眼,直接把刘二赶了出去:“再不走,直接给你抓起来!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好人!”

“走走走...小的这就走。”

刘二一脸失落的在街上随意走着,旁边一个小巷中闪出一人来,抱拳道:“这位兄弟是不是从大牢那边过来的?小可有一事相询。”

刘二见那人长的面阔唇方,一双金鱼眼突出来,身材倒是不矮,但瘦骨嶙峋的似乎没有一百斤重,当下就要把刚才的不痛快都撒到这人身上:“老爷在街上走的好好的,你是哪里来的汉子,敢叫住老爷问话?”

那人笑笑,从袖中掏出一张交子来,在刘二眼前一晃:“这位兄弟要能回答小可的问题,十贯奉送!”

“十贯!”草里蛇刘二顿时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抢:“你这汉子有点意思,先把钱给老爷,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那人任凭刘二抢去,这才一指身边的小巷:“人多耳杂,咱们去那里说话。”

“好说!”刘二收了交子,随那人进了小巷,越走越深,直到眼前一堵墙挡住了去路,那人才停下脚步。

“原来是个断头胡同。”刘二摸了摸墙,不耐烦的说道:“有何事情,快快讲来,莫要老爷相烦。”

“那牢中可有一个唤作卢俊义的犯人?”那人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蔡节级?”

“卢俊义?”刘二打了个寒颤,把刚才听到的都讲了出来:“昨晚卢俊义杀人如麻,连两位蔡节级都被割了头去...”

那人听得沉吟半响:“竟有此等事情?”

“话都告诉你了,老爷走了,要去打尖了。”刘二不耐烦的拔腿就要走,得了十贯钱,当然是去大名府最好的馆子消费,再去最好的青楼包夜。

算盘打得叮当响的刘二走着走着就觉得后心一凉,惊讶的转过身去,就看到那人手中拿着把尖刀,正往下滴着鲜血。

“你...”

草中蛇刘二猜到了开头,怎么也没猜到这个结局。

那人又捅了三五下,这才拔出尖刀,在刘二衣服上擦干了血迹,从刘二搜出那张十贯的交子,裹了尖刀往怀中一放,冷笑道:“你戴宗老爷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么?”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赶回山寨,报与公明哥哥定夺。”戴宗想了想,从小巷里面闪出身来,大摇大摆的往城口走去。

待出了城门,戴宗寻一无人之处,从包袱中取出四个甲马,每条腿上两个,细细栓好,作起法来。

戴宗偶尔从一道人处学的此法,栓上两个甲马,一日能行四百里,若是四个,则一日能行八百里,有飞毛腿之称。江湖上只因他这神行法相当了得,人送外号“神行太保”。只有一桩,行此法着多食素,所以戴宗是越跑越瘦。

自卢俊义下山之后,宋江就派出戴宗,暗自跟随,未曾想戴宗在大名府有个相好的,到了大名府见卢俊义进了府邸,戴宗就放下心来,在相好的家里连住两晚,今天早上到了卢府就看到门都被封上了,知道不好来大牢打听,这才碰到了草里蛇刘二。

神行法果然迅捷非常,没到两个时辰,戴宗就现身在梁山泊湖前的小酒店,喘着粗气解下了甲马。

酒店中走出一条长身大汉,相貌魁宏,下颏黄髯分为三缕,见是戴宗急忙行礼道:“原来是戴院长回来了,一路辛苦,里面稍坐歇息,待兄弟唤来船来。”

“有劳朱贵兄弟了。”戴宗一路狂奔,确实累个半死,毫不客气的进了小酒店,寻个座位歇着。

朱贵吩咐伙计上些素酒素菜,又自去后面亭子,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

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啰摇着一支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神行太保戴宗心里有事,胡乱吃了两口酒谢过了朱贵,跳上船去。

小喽啰见了戴宗都行礼,口称“院长辛苦”,戴宗不耐烦的挥挥手:“开船开船,公明哥哥还等着回话呢。”

“这厮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了,对他这么客气,还是这幅嘴脸。”小喽啰心里嘀咕着,把船摇开,循水路往泊子里去了,到金沙滩靠岸。

戴宗虽然听不到小喽啰心里的想法,但想到卢俊义下落不明,宋江交给自己的任务没完成,黑了一张脸,盘算着怎么交代。

上了案,徐徐行至半山的断金亭,里面两个大汉正在饮酒,左边的是赤发鬼刘唐,右边的是黑旋风李逵,见了戴宗嘴脸都呵呵笑道:“这厮平日里风风火火,怎么到了上山的时候却是走的比牛还慢!”

戴宗也没心思理他们,只是随口问道:“公明哥哥在哪里?我有紧急事情要禀报。”

赤发鬼刘唐只顾喝酒,不去理他,黑旋风李逵落草前是戴宗下级,回道:“左右在聚义厅和晁盖哥哥一起,哥哥自去便是了。”

戴宗点点头,自行去了,刘唐这才放下酒碗叹道:“这山上酿的酒,喝的叫人嘴里淡出个鸟来,那帮家伙还在慢慢喝着,真是可笑。”

“这酒,当然要大碗大碗喝起来,才叫一个过瘾!”李逵呵呵大笑,碗中酒流水似的往嘴里灌去。

“都说清河县出来一种好酒,名叫景阳春。”刘唐笑道:“那酒颇有气力,什么时候一定要搞几坛子来喝喝。”

“你说什么!”宋江惊道:“叫你去跟着卢员外,怎么出了这种事情,不早点来报!”

戴宗当然不会提起自己在相好家住了两晚的事情,硬着头皮回道:“哥哥,兄弟白天都一直跟着卢员外,本来好好的,没想到一晚上就出了那么些事情,这不赶紧就回来禀报两位哥哥了么!”

“你是梁山总探声息头领!怎么也不知道分寸!”宋江表面上暴跳如雷,口中责骂戴宗,暗地里却递了一个眼色过去,让戴宗见机行事,好把罪责掩去。

戴宗心里雪亮,急忙翻身跪倒在地,向宋江和晁盖拱手道:“两位哥哥息怒,戴宗知道错了!”

“哎,贤弟何须责怪戴宗兄弟?”一旁托塔天王晁盖站起身来,伸手去扶戴宗:“事有不测风云,戴宗兄弟孤身在外,总有照应不到的时候,兄弟何必为难与他?”

戴宗偷偷看着宋江,没得暗号之前,当然不敢起来,一付罪过在身,只求处罚的样子。

“这番饶了你,下次再犯,四十大板伺候!”宋江本来脸就黑,这时故意做作,又是黑上加黑,简直和锅底一样:“你且退下,我和哥哥商议了再说!”

戴宗得了宋江的信号,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退了下去,暗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待戴宗走出大厅,宋江这才一拍椅子,怒道:“哥哥你看卢俊义那厮,在山寨之时我们对他以礼相待,左推右挡,不肯来我梁山;这一旦回去,反而做下这等事情,杀人!越狱!也不知道是江湖上那一路好汉给救了去,却是与我梁山无缘!”

“兄弟,既然如此,何须强求?”托塔天王晁盖站起身来,在厅内踱了几步:“眼下山寨有数千精兵,良将二三十员,依托八百里水泊,官府也不敢来动咱们。我看卢俊义这天下棍棒无双的名号,也不过如此,兄弟管他去哪里落草?咱们只顾守着梁山基业便是。”

“哥哥说的甚是。”宋江在晁盖面前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