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河县
吴千户看着这个自己的前女婿一口一个“吴老头”叫着,再看着表情呆滞的自己女儿,一种恨不能将西门庆一拳打倒在地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吴千户的拳头从放松到握紧,再到放松,吴千户还是没有破罐子破摔的觉悟。眼前的这个西门庆,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叫吴千户实在看不透。
“什么万贯!明明只有五...”吴大舅脑筋一时没转过来,险些脱口而出,吴千户反应迅速的直接扭头给了吴大舅一个大嘴巴子。
“胡说什么呢?”吴千户瞪着眼睛大声呵斥自己儿子:“明明是西门庆仗势欺人,驱赶良妻,哪有什么财产侵占的事!”
西门庆面带微笑,看着吴千户这一幕,丝毫没有出口反驳的意愿。自己是清河县公安局局长,定什么罪名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个吴老头,定然是要在底下搞点小动作的。
吴千户抽完了自己儿子,转回身子正义凛然的向牛都头拱拱手:“牛都头,犬子口无遮拦,还请见谅!老夫只求牛都头今日做个见证,明日公堂上能秉公直言。老夫感激不尽!”
“嗯?”牛都头身子往边上偏了偏,根本没搭理吴千户这岔,反而抬起头,观察晴朗的天空来,等吴千户这番话说完,才装聋作哑道:“我读书少,听不懂你这老头的话。有啥事情,明天公堂之上只管讲出来,自然有知县大人秉公处理。我一个小小的都头,管不了这些。”
吴千户见牛都头这种反应,皱了皱眉头,拉着自己女儿,带着一票人马远远的去了。
“吴老头,明天记得去衙门...不要睡个觉就忘记了!另外把钱准备好!”
“一!万!贯!”西门庆在背后好意的大声提醒着吴千户。
吴千户气得发抖,也无可奈何,一票人灰溜溜地去了,来前的气势已经化成了无言的失落。
本来带人过来是给自己女儿撑腰,没想到反而被西门庆狠狠的算计了一把,叫吴千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等这支哀兵转过街头,吴千户和自己儿子商量:“这回西门庆来者不善,手里面又有算盘李做证,咱们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去找姓朱的来压西门庆那厮了。”
吴大舅两颊都是火辣辣的,想起西门庆恨得牙根都痒痒:“爹,如今之计也只好破财免灾。你说西门庆那种货色,怎么就被朱知县看上了呢?”
吴千户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叹口气道:“我托师爷在那姓朱的面前不知道提过多少回,姓朱的始终没点头,你这幅德行,别人没看上啊。”
“你妹妹虽然是女身,也比你强上太多,本来把西门家控制的死死的,没想到这次大意了,西门庆那厮根本不在乎...”
吴月娘这回才仿佛回过神来,咬着牙跺着脚:“这西门庆要把我们吴家逼的家破人亡,才肯罢休。明明也就是五六千贯,这厮直接一张口,提到了一万贯。这钱给他不如都给了朱知县!”
“爹爹,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能想到找姓朱的,西门庆未必不会。你要尽快通过关系找姓朱的,把钱花出去!”
“没错!”吴千户眼前一亮:“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儿子,你先带人回去,我这就去找师爷,通过他的关系和姓朱的说上话。”
“老子这回拼了!要花上一千贯,把西门庆压得抬不起头来!”吴千户双拳不由握紧:“儿子,到时候说不定姓朱的能把这县尉的位子弄给你。”
吴大舅被他爹这么一说,顿时看到了自己无比光明的前途!
正在吴千户摩拳擦掌,准备用糖衣炮弹让朱知县为自己所用的时候,西门庆早就先前一步,吴千户一走,西门庆就叫小天晴备马,去县衙找朱知县去了。
“原来是新县尉大人来了!”师爷脸上简直能笑出一朵花来,把西门庆让到县衙后院:“知县大人正在书房呢。”
西门庆点点头,直接递过去一张交子,这是方才从吴月娘房间中搜出来的,师爷一边笑着推辞,一边直接塞进袖子里面去了。
等西门庆进了书房,师爷偷偷背着人拿出来那张交子一看,顿时被西门庆的大手笔镇住了:五十贯!
就着清河县,朱知县快把地皮刮去了一层,一年也不过千余贯,西门庆虽然手一张,就是五十贯的交子飞到自己袖子里面。
这种气魄,绝对是做大事的人啊!
师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对西门庆敬佩有加,也第一次觉得,朱知县的眼光一点也没有错。比起吴千户家的那个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算是吴千户,也不过三贯五贯的贿赂自己,本来自己还很相当的感激,冒着触怒知县大人的危险三番五次的提起吴大舅那厮,不过今天看来,这姓吴的实在太小气了些。
师爷岁数不小了,也没希望进入官场,但这五十贯,能让师爷在百花楼活得有些人样,能潇洒上几回。
想到这儿,师爷也往书房去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自己要帮衬这西门庆说话不是?
“我说西门贤弟啊,怎么刚才没过来,现在倒是有空过来了?”朱知县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坐着的西门庆。
“刚才家里面有事情,实在抽不开身啊。”西门庆把玩着羊脂玉佩,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容:“这回全都弄利索了,赶紧过来拜见大人呐。”
“全都利索了?”朱知县依旧笑眯眯的,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西门庆:“虽然你已经把吴月娘赶出门去,但怎么对付吴千户,贤弟想好了没有?”
“知县大人消息灵通,小生佩服万分。”西门庆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的道:“那吴千户唆使女儿暗中侵占我西门家的财产,实在是可恶。方才核算,足有万贯之多!”
“什么?”朱知县吃惊不小:“如果真有这么多,这桩案子可算得上是本县第一大案,须得细细查之。”
“算盘李给吴月娘做空帐,把钱倒腾到他们吴家去了。”西门庆点头道:“小生手里面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做成铁证,不怕吴千户不服,只怕吴家赖账,不肯还。”
“既然证据确凿,本县自然秉公办理。”朱知县身子往后一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贤弟放心,有本县做主,不怕吴千户不认账。”
“小生这个县尉的位子也是大人给的,还如此帮忙,小生实在感激不尽。”西门庆先是感谢了一句,紧接着直接开出了价码。
“如果吴千户归还小生万贯家财,小生愿意献出三千贯,以供大人贴补费用。”
“嗯?”朱知县本来稳稳的靠在椅子背上,听西门庆这价码,身子猛地前一倾:“此话当真?”
“比交子还真。”西门庆知道这个价码在朱知县心中的分量,微笑着回应道。
“好!很好!”朱知县直接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走着,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西门庆:“有你这三千贯,本县在东京太尉那里,也有说话的份!”
师爷进屋,就见气氛已经到达了顶点,从知县大人和西门庆的表情看,似乎已经谈拢了...
“师爷来的正好!”西门庆笑道:“那个算盘李做空帐,已经叫俺关在了柴房里面,只等明日过堂。这样家里面却是缺了个账房先生。师爷有没有熟知的好手,给俺介绍介绍。”
师爷还没说话,朱知县倒是开口了:“贤弟为何不早说!我这里正好有个人选,姓蒋单名一个敬字,潭州人氏,此人醉心算术,颇有些名气,可惜科举不第,准备回乡,只因和我在东京一起喝过酒,所以在清河县逗留几日。”
“蒋敬!”西门庆问道:“可是外号神算子的?”
神算子蒋敬可以说是水泊梁山集团的财务总监,自己那点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不是他!”朱知县倒是有些惊讶:“没曾想西门贤弟在本县居住,也曾听过此人姓名!”
“和潭州有些药材生意往来,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而已。”西门庆顺口胡诌了一番:“此人如愿意屈居来我府上做账房先生,岂非快事?”
朱知县见西门庆如此说法,让师爷直接找来神算子蒋敬,和西门庆见上一见,少时蒋敬欣然来到,冲朱知县行了一礼:“哥哥叫我,有何事情?”
“来来来!”朱知县把西门庆介绍了一通:“此乃本县开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也是县尉,家里面正缺个账房先生。蒋贤弟回乡,左右不过是务农,或者教书,不若...”
朱知县话还没讲完,西门庆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握着蒋敬的双手:“久闻神算子大名!怎可当一账房先生?大人的兄弟,就是俺的兄弟!”
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蒋敬顿时一头雾水,只好先说句客气话:“啊,那敢情好啊...”
“薪水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西门庆春风得意的笑道:“按财务总监的标准给。”
“什么是财务总监?”蒋敬完全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