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是他
两人步伐很快便到了清梧院。经过昨晚沈瑶的清理,早晨的院子里丫鬟婆子们都井然有序的干着自己的活计,无一人敢偷懒。有几个小丫鬟听见声音偷偷地抬头看一眼,脑海里涌现的是昨晚常嬷嬷血肉模糊被人拉回来的场景,身子不受控的颤抖起来不敢再抬头。
容氏见了这副场景大吃一惊,但很快联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望向沈瑶的眼神也都变成了打量。
是的,打量。
沈瑶觉察到也不甚在意,大抵是她从前愚蠢大小姐的形象太入人心,现在猛地发生改变难免会让人觉得惊讶和诧异,或者说还有些惊艳。
常嬷嬷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身影,急忙上前行礼:“二夫人,大小姐。”又补充道,“昨晚两碗药下去,今早老太太的精神就好了不少,大小姐和夫人不用担心。现下老太太正由着荷香伺候着用膳呢。”
沈瑶点点头,便跟着常嬷嬷往主屋去。
眼见小丫鬟已经将门帘打起来了,容氏却还站在原地不动。沈瑶皱了皱眉,声音很淡,道:“二伯母,不要让祖母等久了。”
容氏脸上还是怯怯的,一双荔枝眼中满是迟疑,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担忧着婆母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还是不动。
屋里的老太太早已经听到了动静,她转头示意荷香不用添菜,那帕子仔细的擦了擦嘴,又漱了漱口。见容氏还是没有进来,不由得叹口气:“老二家的,还不快进来。”声音随意却不失威严。
容氏浑身一震,任由身旁的丫鬟扶着就往屋子里去。
*
清梧院,主屋,内室。
屋内不断有小丫鬟走动,见了沈瑶和容氏轻悄悄的行礼又端着祖母用过的饭食悄然的出去了。
沈瑶率先往前迈一步,就见八宝桌下摆了四个金丝银碳炉,将整个屋子都烧的暖和的很。祖母柴氏随意的靠在窗柩前的案子上,阳光顺着窗柩照在她的脸上,照的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听见声音,柴氏率先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孙女瑶姐儿,一张脸粉扑扑的充满生机和活力,整个人的气质也静了下来,娴静地站在容氏一侧向她行礼。说起这容氏,祖母自认自己也不是那些恶婆婆,对媳妇们也算是和颜悦色,却不知怎的,这老二家的媳妇见到自己就跟那老鼠见到猫一样怕得不行。
刚叹了一口气,沈瑶就上前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臂,小女孩的声音娇娇柔柔:“祖母,你可是还觉得难受?身子比昨晚好了些吗?”
“好了好了,”柴氏笑着,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声音很轻,“那糕点祖母本就没吃几块,李大夫救治又及时,瑶姐儿不用担心。”
沈瑶立刻笑了起来,反倒是容氏听了这话又低下了头,浑身都是拘谨。虽然容氏并未在这糕点里下药,但是婆母对自己的态度和下人们从昨晚就开始的躲闪让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错。
柴氏一双锐目虽望着她,但眼底满是对她的心疼,道:“老二家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昨晚就已经查明不是你,切莫过多担忧。你记着,你身后站的不仅仅是宗明,也是我们整个沈家。”
宗明,是沈家的嫡二子,容氏的夫君。
这话的确让容氏眼睛一热,已经很久都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年少时在母家,父亲母亲最疼爱的是她的弟弟,对她不管不顾;长大后嫁了人,一开始倒是和夫君琴瑟和鸣,可是念过三十身下还未生育,夫君对自己也就渐行渐远;公爹为人正直却极少过问内宅之事,只有婆母平时会关心她几句......
她的嗓音已然有了涩意,服了服身道:“是,儿媳记下了。”
老太太点点头,让一旁伺候的常嬷嬷送容氏出门去了。
直到容氏和随身伺候的丫鬟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后,柴氏才转过头来慢慢打量着沈瑶,眼中有疼爱,有骄傲,还有不解,道:“这里也没有外人,瑶姐儿,你跟祖母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还对那陈远有情义?”
沈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容氏:“别想着骗我,你祖母老是老了,一双眼却也知道你在心底想的是什么。”
沈瑶忽的低下了头,发髻上的蝴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要飞起来似的,她的嗓音里没有一点迟疑:“祖母,我先前会喜欢上那陈远不过是因为他那一张君子儒雅的脸,可现在我觉得,世上好看的男子那般多,我总不能都喜欢上一遍。索性,还不如单纯的欣赏那男子的美貌。”
容氏语气中已经带了疑惑:“着可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一双锐目直直的盯着沈瑶,“这可是那陈远教给你让你拿来欺骗长辈的?”
沈瑶大惊,刚要开口解释就被老太太制止:“若是假的,你昨日去张家赴宴和那陈家公子见面又是为何?总不能是为了去张家吃席罢?!”
沈瑶:......
原来祖母在这等着她呢。
她一只手慢慢的扯着祖母的袖子撒娇,语气娇娇柔柔好听的很:“祖母祖母,我昨日去那张府就是为了和陈远说清楚,并未做其他什么事情。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唤我的丫鬟来问话。”
“而且您可是知道?昨日张家宴席之上,卫华月想害的是我而不是王京京,可是阴差阳错那人成了她罢。而且,卫华月身后的人是——陈远。”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柴氏还迟迟没能从这话中出来,她又迟疑着问了句:“谁?陈远?”
沈瑶:“嗯。”
柴氏叹了一口气,烦闷的从案子上下来慢慢的在屋内踱步,一圈又一圈,她倒是没想到这中间的一层。对瑶姐儿不是真心,而且想要她的名声,其心可诛啊!
沈瑶瞧着祖母的这幅样子着实是心惊胆战,连忙上前劝慰:“祖母,您这病还未好全,您是想让瑶瑶担心死吗?”祖母听了她的话终于重新坐回原处靠着案子。
祖母紧握着她的手:“瑶姐儿,你不明白这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
沈瑶反握回去,回道:“祖母,瑶瑶已经十四了,长大了,知道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您以后就不要为这些东西操心了,好不好?祖母......”
她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那陈远原本就是镇国公府内定的世子,甚至是已经上了家谱。如今私下隐藏着也不过是为了助力大皇子能顺利夺得太子位置罢了。
左右这些不是她这一世该知道的,那就装作不知情吧。
柴氏没法,她是最心疼这个孙女的,不仅仅是因为沈瑶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是沈家嫡支唯一的女孩,更是因为她是柴氏最喜爱的小儿子的女儿。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行行行,瑶瑶长大了。不过,祖母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自己,离那陈远远远的去。”
沈瑶点点头:“好。”
又伺候着柴氏喝了药,柴氏便抬手要常嬷嬷将她赶走。沈瑶故作委屈的起身行礼就要告退,谁知前院的王管家特来传话:“老夫人,裴家公子听说您病了便来看看您,现在这会正在前院由大爷陪着往这边走呢。”
裴家公子?!
沈瑶的声音有些颤抖:“谁?哪个裴家?”
王管家:“是前河西节度使裴宗的嫡长孙裴子安少爷。”
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