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决定

尽管大家早就在私下里传递这个消息,尽管每个人心中早就有准备,尽管每个人都说离开也无所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哪里还不能混口饭吃,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真实的,一想到真的被栽掉还是忐忑不安。可是这一回是经理说的,看来真是不可避免了。

我的心一时间如同塞满了铅球一般沉甸甸的,我一直还渴望奇迹发生呢。

可是奇迹往往都是灾难,从来没有好事从天而降。

在那一瞬间,我们十个混蛋一个都不说话。我想,所有人都十分难受吧。

就在刚才,大伙儿还殷勤的围着那位何副总问这问那,谈谈气候,海拔什么的,给他说在这座城市应该注意的地方,争着奉承他,****让干的活,给他说些娓娓动听的话,甚至给他说着不大好听的笑话,大家全都做出非常好笑的样子。

这就是摇尾乞怜。

这下可好,该滚蛋时,可是一个都少不了,我突然间想笑,想想我们殷勤的模样,我想那应该就是大拍马屁了。

有些事,就是你倒霉时,你也不能不笑。就算是再大的灾难,也不能挡住想笑的决心。

“我看不好栽,栽谁呢?就这个看大门的活,又没有什么特长,什么人都干得了,这让谁走谁留。”

老驴给经理说。我们看着他,全都不吭声,这家伙是我们十个人的头,他很为难。看得出,经理也很为难。他也不知道让谁走,让谁留下,这些家伙都跟着他干了十多年的员工,一直在企业里干活,哪里也没有去过,他让谁走者显得十分绝情,而且个个都没有本事。

我倒是希望经理提出人选来,谁留谁走,大家都无话可说,即使是让我走,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不会怨他,可是他碰到这种事,却也无法做主张。

经理真是一位好人,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要这么说。

“那只有抓阄了。”

我站在经理不远处,看着大伙的为难样,所以我又多嘴了。我想,抓阄也许是个最好的办法了吧。留不留全靠运气,谁也怨不着谁。再说了,既然要滚蛋,那么何必还死皮赖脸呆在这儿,要滚蛋也就来个痛快点的吧,这有什么,到哪里还不能找碗饭吃。

经理看了看大家,随后他坐上车准备走了。出门时,他扔下车窗。

“你们好好商量商量,拿出个办法来。”

说着,他开车走了,把这个倒霉的问题留给了大伙儿,没有办法,我是说,自己的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

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大伙很快又提出了各种的方案,可是每个方案问题总有人反对。第一次,有人说用工龄来决定,就是谁跟着经理工作时间长,谁就留下来给这个混账的企业看大门。这个方案如果实行,我在十人中恰巧排在第四位。我心中暗中嘘了口气。

可是这个方案看来不行。

反对的人说,这比抓阄缺乏公正。因此除了花脸,谁都跟着经理干了好多年了,你总不能早来几天,就让别人滚蛋吧。

难道呆的时间长的,就曾给经理尽心尽力过?

这个方案不好,有人又说用文凭,职称来定,可是老天爷,谁家的大门都用这种人看。文凭,只怕我们都得滚蛋了。

老驴又提出“咱们看看谁的日子困难,就让谁留下好了,我们也算是照顾一下困难户。”

老驴倒是好心,因为他不会被算到困难户中去,他老婆还有工作,虽然有一个儿子在上学,可是还不算困难,就算是回家还有人养着他。

他的话里有主动让出一个名额的意思。

可是眯眼马上反对,他说,现在谁知道谁困难,我就很穷,现在肥猪也哼哼,瘦猪也哼哼。谁的话都不能相信。

是啊,你去看看大街上,每个人不都过的很幸福。

一时间,所有人无话。

“干脆抓阄吧,这样最好。”

大头开口说话了,他学历最低,又没有什么能力,无论怎样排资论辈,他都是注定要离开的家伙。

“我觉得抓阄的主意最好,抓着的留下,抓不着的滚蛋,现在不在的人,自动取消他的资格。”

这话说的是虾皮,他还在混账的千里之外呢。临走时他说,这该死的企业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家乡有个什么鬼亲戚可是当大老板的,他准备给他打工去。一不留神,他亲戚给他点股份,他就成股东了。

这家伙真是敢想。也许真是能得到一些股份吧。

呵呵,这样不好吗,少了一个人。

后来少了一个。第二天准备抓阄时,有个小伙子找到了活干,主动退出了。结果只剩下八个人抓这个混账的纸蛋蛋了。

老天,不管怎么说,这也许是最公平的方法了。谁走谁留,就决定在这几个纸蛋蛋上了。看你还想好好干,以便得到别人的赏识,看你有事没事时都来,以为别人会凭你平时工作的表现裁员。

来吧,我们抓阄吧。

我是说,我真是有点丧气,可是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我捆好行礼都准备走了。我是说,只要抓完阄,如果没有我,也许我连捆行李的心思都没有了。还不如提早准备呢。

我发现,每个人都忐忑不安,都做好了或留或走的准备。这帮家伙,又都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倒是都沉得住气。

大伙儿看着老驴裁纸团,在条子上写字,一起注视着他把纸条揉成纸团。生怕这中间生出什么花样。

有人拿了个杯子,大伙儿看着他把纸团扔到杯子里使劲的摇晃不停起来。

好半天他才放下,像坐庄一样、随后他问谁先来。

“我来。”

我说:“抓完就走,干嘛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把手伸了进杯子,随手拈了一个出来。

“就它了。”

我打开,老天,如果是白纸条,我就得滚蛋了。

可是上面竟出现一个混蛋的“留”字。

一时间,我兴奋万分,我*还能留下来,我有些不能相信。

“你们看好了,我留下。”

我生怕他们不知道,我大声的说道,我庆幸我竟然抓着了。我不用屁颠屁颠地到处找活干了。

真*,我真没有想到我会留下呢。

所有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其他的人更加的忐忑不安了。

眯眼起床时,就在手上撒了泡尿。事后他说:他心中可稳了,一点没有慌,他知道他一定会留下,这小子,他真的留下了,我一直认为这个混蛋一脸福相,我不骗人,这家伙就是一脸的福相。

抓上阄的还有老蔫和大头。他们心情怎样我不知道,我只顾自己高兴了。不管怎么说,我是说,有时不管你怎么抑制,你都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的。

我呵呵的傻笑,我一日看尽长安花,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快乐。

主要是我真的很在意这份工作。

那些没有抓上阄的人,不管怎样掩饰,也无法掩饰他的失落,我不开玩笑。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好像是我偷了别人东西,好像这个混蛋的纸蛋蛋是我作弊得来的。可是我又不能让给别人,我不会道德高尚的把工作的机会让给别人,这才让我最难受呢,我也有些怀疑,抓阄的方法是不是真的公正。

唉,每个人都会有得意和难受的事的,这是难免的,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我想说,我极力做出平静的姿态,就像*伪君子。

据说花脸对这种结果很生气。我想生气的还有别人吧。只是没有人表现出来而已,眯眼抓上后,花脸和老驴叫眯眼请他们吃饭,因为眯眼命好竟抓上了,他难道不应该请客吗,何况他们经常在一起。

路上眯眼始终一脸的谦逊。看到眯眼一眼谦逊的,对自己的好运气始终保持着低调,假模假样让人做呕。

不知怎么了,花脸把眯眼给推到路旁的树林中去了。

幸好树林里没有水,不然眼睛就亏大子。

“你小子总是这么好的命。”

眯眼说他想发火,不过还是忍住了,这种时候他知道怎么做,可是我有些疑惑。

“花脸不是一直在外开出租车吗,他应该不愁呀。”

我说,我有时真是一个混蛋,我一直以为,花脸既然能够包上出租车开,一个月据说也能挣个千儿八百的,比在这上班可是要强多了,他应该不会担心的。他上这个混账班的时候,就天天在外面开车挣钱呢。难道他也眼气这份工作。

“你听他的,他自己买辆车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天坐家里打麻将,给家里灌煤气的钱都没有挣出来,懒的要命,现在不用说包车开了,何况这儿的活多舒服。”

眯眼伸了个懒腰说道。

这倒是实话,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干过这么舒服的活呢。

我不相信花脸会困难,他不是说,他父亲经营了个经销部什么的,一年挣十几好几十万的,他帮帮他父亲,也不会害愁呀。

我说了我的想法,眯眼嘿嘿一笑,他显然比我更了解花脸,现在许多人说话,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可是千万不要当真,你总自以为是,总是认为别人过得比你好呢。

实际上,鬼才知道。

我不再和眯眼谈论花脸,我宁愿四处转悠,我和花脸不熟,也没有了解过他,他好客,热情,似乎十分愿意帮别人的忙。他广交朋友,朋友好像非常多,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

我想说,如果每天都有人来找我,也许我早就腻烦透了。

嗯,现在想起来,我一直对眯眼心存成见。我是个傻瓜,我固执,脑子里一根筋,遇事不会转弯;我冲动,动不动口不择言,往往给人一种不知好歹的印象,我想,最终他们会舍起伙来,要把我扫地出门,纯粹是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