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老妇人“哎哟一声”,吓了一跳。急忙差人将黎书送了回去。
黎书没事,只是早上没吃饭,又太过着急才晕了过去,此刻已经醒了过来。
“少爷呢?少爷呢?”
黎书刚睁开眼睛,就胡乱地叫着沈聿潇,甚至因为挣扎差点从**滚落下来。幸好柱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哎哟我的爷唉,这老爷刚走,夫人又那副样子,如今少爷也走了,这府里上下可就指望您了,您如今再有个闪失,这府里没法活了。”
柱子将黎书重新扶到**躺着,见黎书还要挣扎着起来,于是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倒不是柱子的劝慰产生了作用,而是黎书当真饿得没有力气了。柱子稍微用了点力,黎书就被按着起不来了。
“这就对了嘛,左右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少爷,您就先休息着。”
柱子将盖在黎书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随后退出了房间。
黎书盯着天花板,不知是眼花还是担忧,竟隐约看到了沈聿潇的样子。已经拔高了一大截的身体正从大门口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奔过来。满头大汗的,还像五六岁时候似的。
沈聿潇跟在四排的队伍后面,二十里地对于沈聿潇来说并没有很清晰的概念。这一次,他差点跑断了气。在汽车停下来的前几分钟里,沈聿潇几乎是靠着意念才没有晕倒,或者暴毙的。
而他的意念里,是仇恨,是对黎书的占有。
没错,本来是隐隐约约的喜欢和依赖,如今变成了占有。并且要成为裴世修那样的人,才能为沈家报仇,才能拥有黎书。
裴世修下了车,弹了弹有些褶皱的军装,扫了一眼军队,再把眼神定格在最后一个,正在大口呼吸,做着奇怪动作的沈聿潇身上。
裴世修哼了一句,将手套摘下来扔给张副官,独自走到沈聿潇跟前,望了望头顶的烈日。
“怎么样?二十里地的滋味不好受吧?现在后悔马上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沈家大少爷。”裴世修略微俯下身体,看着比自己单薄不少的沈聿潇咂了咂嘴道。
其实当他下车时看到沈聿潇身影的时候,他已经感到了万分的震惊,他没有想到沈聿潇还在。要知道一个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人都不可能跟上这样的队伍,更何况是一个半大孩子。
所以,有点意思。
从裴世修看沈聿潇的眼神里,流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和用意。
沈聿潇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好一番休整才缓过神来。
“如果要走,我还跟着跑到这里做什么?”沈聿潇望着裴世修说道。虽然依旧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语气又十分的坚定,一副不容置疑地样子。
“好,很好。那就接着走。”裴世修大笑几声,又重新坐回了车子里。
“走。”张副官将带着白手套的手伸出车窗,大喊一声。于是车子又重新发动,后面的队伍又继续踏起步来。
沈府,赵玉梅终于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准备起身,不过鼓捣了半天,手和腿却没有任何变动。
“春雪,春雪,我怎么了,我怎么不能动了?”赵玉梅流着泪哭喊。虽然能说话,可是也不大叫人听得清晰。
赵玉梅大致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现状,可是一个女人,又在这样的时刻,这种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说。一肚子的委屈只能用流泪的方式表达出来。
不管怎么样,能醒过来对于黎书来说也是一个安慰。听到春雪说赵玉梅醒来的时候,黎书还是激动了一下,高兴了一下。
“夫人,你终于醒过来了!很好,很好。”黎书站在床沿处半尺的距离,微福着身体。这样既能尽可能的靠近赵玉梅,又能体现出男女有别。
赵玉梅努力动了动手指,然而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又想说话,然而越是着急,越是像不足岁的孩子一样,发出听不大懂的声音。黎书心情很是纠结,只得连蒙带猜。似乎听到了聿潇两个字。
赵玉梅是要问沈聿潇在哪里?
一个死了丈夫的母亲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问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黎书又该怎么跟她讲呢?
黎书跟着裴世修参军去了。
这样直勾勾的讲吗?显然不行。
沈家是最讨厌军阀的,最讨厌,没有之一。
“军阀只要在一天,泱泱华夏就无重振雄风的可能。别人连起伙来欺负你,你还在自家院子里作威作福。一群人渣败类。”
这是有一次,沈天白读到一份报纸时自言自语的一段话。黎书看到当时的沈天白握紧了拳头,如果手边有一个沙袋,定然是要一拳打出去的。
沈天白也决不允许沈家的人与军阀有什么瓜葛,所以当几年前黎书救了裴世修之后,对裴世修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要说是我救得你。”
他还清楚的记得裴世修那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小子,人家若是救了老子,不得要点金条银元?你丫是不是脑子有病?”
又是一阵唧唧哇哇的声音。黎书看着赵玉梅,重新拾回纷乱的思绪。
“夫,夫人,少爷他,他……”黎书吞吞吐吐,脑子在飞速的运转,但是依旧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
“夫人,你该喝药了,喝了药,才能好得快,才能照顾少爷呀。”春雪端着药上前说道。
黎书终于舒了口气,心里默默地对春雪谢了起来。
可是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当有一天赵玉梅油盐不进,就是要知道沈聿潇的下落时,又该怎么一番说辞呢?
汤药有一定的镇定,安眠的作用。赵玉梅喝了药,暂时安睡了过去。却不想,比黎书还心急的,却是春雪。
“怎么办黎书,哄的了一时,待会夫人再醒过来该如何说呀?总不能一直灌汤药吧。”春雪端着碗,焦急地问。两条纤细的眉毛就想要连成一根似的。
春雪深知赵玉梅的性格,骗也是骗不动的。
所以要讲实话吗?
“你让我想想,再想想。”黎书说着话,神情木纳地走出了房间。
一场雨过后,天气倒热了起来。不知怎的黎书感到脑袋有些发涨,随即就又晕了过去。
“黎书,黎书,快起来,带我去街上玩。”
“黎书,黎书,快来和我一起玩水。”
“黎书,黎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下一句是什么呀?”
“……”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全是沈聿潇的画面和他说过的话。好真实,就像沈聿潇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醒来是在自己的**,周围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醒了,醒了。”黎书睁开眼睛的瞬间,隐约听到有人兴奋地在说这两个字,于是把眼睛睁得更大些。
“真的醒了。”
又有人这样说。
“我这是怎么了?”黎书问。嗓子因为许久没有喝水而感到有灼烧的痛。
原来,黎书发烧了。并着这几日的劳累,激愤,忧虑一齐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