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设宴之后,太后皇甫氏留了各府诰命用饭,完了看戏吃茶,热热闹闹一连三天才算完,之后衍妍打死不再召见别人了,这地方上的热闹真要比宫里的还厉害,最后一天头疼的很,简铮大约知道她的苦,在外面言语上提点几句,这下再无人打扰太后歇息。
不过皇甫衍妍得空却是溜出去四处闲逛,平日里能老实的呆在一个地方,如今出来了,反倒呆不住。兰锁烟派人请过几次,都是拉了舒落一起去吃饭。
有时候皇甫衍妍不知道该怎样跟兰锁烟相处,这个女人在她母亲的生命中占有极重要的位置,她见到兰锁烟会不自主想起淑祐。想起淑祐心里就是一阵伤感。
她很久不曾想念过淑祐,就想她很久不曾想念裴千羽。因为害怕太过思念,索性不去想。钧州到底是养人的地方,她跟兰锁烟吃过几顿茶之后心情也好很多。
大街上远远见了简铮摇着纸扇走过来,舒落寻个理由坐轿子回去了,衍妍站在街边,背后是一家香粉店如织的人群。
简铮只带了一个郑卓上街,见了衍妍恭敬的行礼。
衍妍忽然笑了,简铮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净的脸上竟然有些红晕,惹得衍妍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怎么所有的男人都晃着把扇子招摇过市?
简铮并不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只觉得心里酸酸甜甜。他们漫无目的的逛街,简铮已经把他出来考察民风政绩的目的忘到脑后。
街角有转糖人的,衍妍还记得盛州的那家糖人,师傅叫做阿历。
“你想要?”简铮看她站在那儿,心思不定的样子。
衍妍摇头,“走吧,”只是很好看而已,并不好吃。
“哼哼,真是缘分呐……”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在热闹的大街上竟然给人阴冷的感觉。皇甫衍妍转过身,皱眉,“东方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人真的让人很像揍你。”
“有啊,但是他们打不过我。”
真的是很有揍上一拳的欲望啊,衍妍咬着牙看着东方云惨白的脸,旁边舜颜一脸的高深莫测。
郑卓却戒备起来,他还记得舜颜人。
“主子……”
简铮拦着他,抱拳:“在下简铮,见过两位贤兄。”
舜颜一笑,“我叫舜颜。”
东方云哼哼一声,不说话,拿眼睛示意衍妍身后跟着的竞秀,竞秀挑挑眉毛,表示无可奉告。
最后衍妍招呼着去喝茶,大太阳底下几个人站着不是一般的傻。
茶馆坐落在街头,有歌女抱着琴依依呀呀的唱着不知名的曲,茶是好茶,点心却不尽人意,粗糙的很,几个人谁都没用。
东方云冷着脸不理简铮,好在外人看不懂他那张白的几乎没人气的脸上的表情,所以无所谓。倒是简铮扯着舜颜说的有滋有味,舜颜脾气一贯的好,简铮又不是倨傲的主儿,两个人聊来聊去竟然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只是如此一来,某人的脸更冷了。
“呀,你们竟然在这?”
众人回头,是陆湛波。
陆湛波大约喝了一点酒,穿过大堂撸起袖子就往这里走。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一定以为他是要打仗的,衍妍笑眯眯的看着他。
“书生,怎么会在这?”
“闲来逛街,累了歇歇脚,不成想遇上你们,”书生这几日依旧住在玄阴教,所以这话是对衍妍一行人说的。
他坐下来才发现有生人,那人挨着衍妍坐着,白玉冠发,金线织绣的袍子有着凛冽的美。书生聪明,心思一晃便知道他是谁。
拱拱手笑过,招呼老板上茶。
衍妍踢踢东方云的脚,下巴往书生那出一抬,眼神示意。
东方云耸肩,眼神示意。
简铮一愣,舜颜吧唧一下子招呼到东方云脑袋上,“没事出什么怪相?”
东方云好不委屈。
只有千崖竞秀抿着嘴巴乐。
书生被他们搞迷糊了,“你俩在说啥?”
衍妍:“说什么?”
东方云:“什么都没说!”
衍妍忽然笑了,“书生,你今天很怪啊。”
“哪有?”
衍妍摇头尾巴晃,东方云哼哼唧唧,“这下孤枕难眠惨绝人寰了!”
舜颜面无表情,众人却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出“太丢人了”几个字。
“死人脸,有话快说!”
东方云凑过去,衍妍俩人唧唧喳喳,边说还边看陆湛波,俱是一副可惜了的表情。看的陆湛波哆哆嗦嗦胆战心惊。
好容易一顿如坐针毡的茶吃完,陆湛波小媳妇似的坐在那儿不敢说话,衍妍大度的放过他,领着简铮跟他们告别。
临上车的时候,衍妍站在茶楼地下,“陆先生,什么时候回大靖呢?”
她很久不这样恭敬过了,陆湛波却不在意,他们很久之前就是这样的。
“再过几天吧,有事?”
衍妍点头,笑道:“如果你回去告诉我一声,我要送琮一些东西。”
“嗯,我去穆府找你。”
大靖太子殿下跟陆湛波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一点自然是不麻烦的。
“那个……”
“嗯?”
衍妍笼着袖子站在大街上,“为什么不去连州看看?”
陆湛波摇头,他忽然笑了,“等什么时候得空……”
“书生,你还记得平德十二年,你跟我说过什么么?”
“平德十二年……”陆湛波苦笑,“说过那么多话,哪里还能一一记得?”
“哼哼,你记得的,当初我找到了《辰初全注》,你说的……”
“卿纵长情,奈何无意……”陆湛波喟然长叹,“阿妍,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你都不去努力一下么?”
“你努力了,结果呢?”
皇甫衍妍呼吸一停,心口骤然疼痛。
苦笑,“我纵不能,也想劝劝你。”
世上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说教起别人来反倒有模有样,她还记得当初来大雍的目的,但是这几年过去,似乎当初那个目的只剩下一个了,那个人似乎被……
当初朱衣金袈裟的少年手腕挂着粉色的念珠,皇甫衍妍在一旁睡的口水横流,到哪里都横行霸道的翁主殿下只有在迦摩的身边才能乖乖的。就连宣德宫的太后白氏都每每笑话他们两个,每次请衍妍这个祖宗必定要请来迦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