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匆匆而行的人,高树之上,一个一身黑色斗篷的男子嘴角扬起微笑,看着树下人走远,终于将帽子拉开来。
——等了这么久,可是憋死他了。
正是苍流掌门,墨苍落。
不过,一点也不赔,如此,给夜宸卿下的蛊也算是成了。
他唇角的笑意更甚。
昨日夜宸卿是假喝那口茶,他没瞧出来,但是猜得到。
只可惜,这蛊……本就不是必须要饮入口中的蛊。
触碰了,便是埋下了。
大仇将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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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斜月沉沉,星辰如斗。
时芜嫣坐在屋间坐立难安。
门却忽然被推开,贴身丫鬟小菊匆匆跑过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那小丫鬟压低了声音,可面上都是震恐之色。
时芜嫣咬了咬牙。
这节骨眼上,只盼不要出什么意外。
对,夜宸卿堂堂夜君,能耐大得很,怎么会出差错……
孰知小丫鬟却低声道:“夫人,方才婢子从……从掌门屋间路过。”
“却在门外听见……听见一个小厮说,夜君阁下毒蛊发作,已经、已经死在客房里面了。”
“如今外面,好像东临山庄的人发现了,也暗中出动了,似乎、似乎是要去善后……”
小丫鬟满眼皆是惧意,唯唯诺诺地交代。
时芜嫣一愣。
“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他死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现在那里有什么人!”
她给夜宸卿的信物还在他身上!
一旦有人对他进行查验,只怕她也要暴露!
小丫鬟哆嗦了一下:“不……不知道了。”
时芜嫣一跺脚,当即站起身来。
“走,调过来三个人,随我过去。”
必须要赶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从夜宸卿身上把信物拿过来!
一路上,却是黑漆漆的。
除了东临寥寥几个安分守几守卫的侍从,全然无人。
时芜嫣咬了咬牙,沉了一口气,急急地一路赶到东国客房门口。
院子的门是虚掩的。
透着那一条缝往里瞧,黑漆漆的一片。
又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时芜嫣眉心狂跳。
难不成是……已经被处理完了??
心里犹豫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自己也是学过功夫的人。
时芜嫣稳了气息,小心地往院内走去。
一步一步,格外谨慎。
可是几步过去,却只听身后‘砰’的一声,门关得严严实实。
时芜嫣身形一凛,下意识地转身过去。
没有别的人。
可是,总觉得气氛很是诡异……
咬了咬牙,却突然觉得……有光从身后照射过来。
“真是了不得了,掌门夫人。”
弋栖月轻佻的笑在身后响起。
时芜嫣身子一抖,猛地转身过去。
火光缥缈之中,那个女人勾唇,笑得轻蔑。
“你……”时芜嫣咬牙切齿道。
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她设下的圈套。
却依旧强装镇定:“你……为何出现在此处?”
弋栖月低低哼笑:“这句话,朕也恰恰想要问掌门夫人。”
“当然,除此之外,朕更想知道,掌门夫人为何在北国客院里伏下那般多的眉山杀手呢?”
时芜嫣身子一震,自知全全败露,犹豫片刻,随后咬牙道:
“为何?”
“可惜了,只怕夜君不能亲自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孰知弋栖月却是扬唇笑:“他的确回答不了。”
“宸卿,出来。”
时芜嫣身子一僵。
眼看着,前面的屋间走出一人,除了夜宸卿,还能是何人?
“你、你……”
“夜宸卿,你……”
时芜嫣似是囫囵吞了个枣,惊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弋栖月眯了眯眼睛,随后却是抬起手来,身后夜宸卿执了她的手,低头轻轻一吻。
“你以为你之前看见的都是真相吗?”
弋栖月眯起眼睛来。
时芜嫣却只是冷冷而笑,突然转过头去,怒视小菊:
“贱婢!”
“你这个贱婢,喂不熟的狗,主子都敢反咬?!”
小菊身子一哆嗦,随后依旧唯唯诺诺跪伏在地:“夫人……奴婢也是万不得已啊,他们、他们手里有屠哥哥……”
时芜嫣气得面色酱紫。
她早就看着小菊与乐屠眉来眼去,思量着他二人许是有些关系,可是念及这二人都是她的亲信,这么多年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曾料到,如今……
弋栖月这边笑:“急着骂手下,自己便厉害了?”
“前前后后算计了朕多少次?上一次烧车,这一次夜袭?”
“时芜嫣,你还真是没用。”
“看来,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的手段,还是仅仅限于喊爹喊娘喊师兄啊。”
时芜嫣咬着牙,却依旧不理睬弋栖月,转头对夜宸卿吼道:
“夜宸卿,当真是不知好歹,见利忘义,弃节索欢!”
“你可曾记得她是怎么对待你的?”
“她喜欢的人是我的夫君,你不过是个替身,是她的玩物!”
“你忘了她是怎么眼都不眨地赶你走?!”
夜宸卿闻言却只是笑笑。
心下却想着,也是委屈这掌门夫人了。
心思奸诈得紧,偏偏头脑痴傻到这般地步,事到如今,都想不通透真相。
弋栖月在一旁勾唇而笑:“夫人,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才是你师兄的玩物。”
“而宸卿,自始至终,都是朕的男人。”
时芜嫣一愣,随后哑着声音道:“你胡说!”
“他说过,娶了我,就会对我负责!”
“所以,当朕问他,害他少了个孩子,需不需要朕赔偿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只是一句‘无妨’?”
弋栖月挑起眉睫。
“所以,苍流不少人都知晓,掌门根本不同掌门夫人行房?”
时芜嫣身子一颤。
“朕说的这些,夫人心里难道没数吗?”
“究竟谁才是玩物,谁才是被关在笼子里,无事可做的金丝雀?”
时芜嫣咬着牙,眼眶却在一瞬间煞得通红。
是了,她何尝不知道。
早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
师兄娶的……大抵不是她,而是眉山……
可是,她时芜嫣也是有傲骨之人。
可在千万人面前露怯,独独不可在她弋栖月面前露出半分怯懦。
时芜嫣咬着牙,面上却挤出微笑来:
“怎么……你承认了?”
“弋栖月,这么久,和夜君的决裂,仅仅是一场戏吗?”
“你信不信,我将你的秘密告诉你想要蒙蔽的人。”
弋栖月微微眯起眼,却是几步走到她面前来。
“如果你认为……”
“朕告诉了你,你还能说出去的话,那就太有趣了。”
时芜嫣身子一凛,可倏忽间,身后几人冲上前来,生生将她摁下。
只听‘砰——’的一声,双膝狠狠砸在地上。
“唔……你……”时芜嫣咬着牙,四下仿佛要被撕裂。
她在挣扎,可是挣扎太过无力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弋栖月掰开她的嘴,将一包白色的药粉灌入她口中。
“唔……唔……嗯!”
时芜嫣倏地瞪大了眼睛。
“你……弋栖……”
嗓子在逐渐变哑……
“水……”
“水……”
弋栖月冷着一张脸,睥睨着她。
“只要半个时辰,润不开嗓子,你便不要想再说话了。”
时芜嫣咿咿呀呀地呻吟着。
“当年的一切,朕都没有忘,也绝不会忘。”
“被人设计诬告的委屈,在崖巅面壁的刺骨制冷,湮罪台生生受下十剑,骨肉分离的痛楚,还有带伤被人拳脚相加的耻辱。”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时芜嫣,这些天,朕将这一切都还给你,你可是尝得舒服痛快?”
时芜嫣的声音愈发沙哑,红着眼满脸**,随后狠狠埋下头去。
“抬头。”
弋栖月的声音依旧。
“让四下都瞧瞧你苟延残喘的模样……”
夜色,愈发沉了。
一切都清扫干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时芜嫣和她那一众随从也被带走,好生看管了起来。
易无书本就是为东国和北国服务,知晓此事,被点了一句,便也选择了噤声。
外面的夜,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渊。
弋栖月将窗子合上,转头看向身后垂首添香之人。
烛光缥缈,他的长发飘摇。
一时间不可方物。
她却是眉头一蹙,随后低声问道:
“今日之事,你可是觉得朕手段太狠了?”
夜宸卿闻言抬头,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却全是温柔:
“她那模样,看着的确有些可怜。”
“大抵是因为她早已习惯,如何将可怜表现出来。”
“而陛下不会,哪怕陛下受的委屈,怕是她的数倍。”
他的心里岂会不清楚。
当初他在郊野救下陛下,她伤了脚,却是不加多言,仿佛不知疼痛地要自己先穿上鞋去,而后他给她处理,她又是不吭声,若不是疼得一颤,他都无从察觉。
而这时芜嫣,此日上午,单单是一点小疼痛,便能委屈地喊出疼来。
以小见大足矣。
而陛下能说出来的痛苦,他无法想象当初的情形。
“没有什么凶狠,陛下。”
“有的,恐怕只是当初无以复加的委屈和痛楚。”
弋栖月愣了愣,随后只是垂了眸子扬起唇角。
任凭这厮的手探过来,温暖得紧,轻轻蹭上她的面颊。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凶狠,那也无妨。”
“臣下在意的,只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