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前世

画面一:

桃花纷芳,艳丽无双。

一位红衣美人儿,在桃林中肆意地奔跑着,笑闹着。

整个儿桃林,似乎是都只闻得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云儿,你跑慢些。脚伤才好了没几日,千万不要再受伤。”

身后男子清越的声音,引得红衣女子的笑容更为娇俏了一些,半转了身子,颇有几分俏皮道,“你若是追上我了,我便不跑了。”

话落,一抹红裳,便快速地在桃林中穿梭着。

一位身着白色云锦的男子,轻摇摇头,伸手抚额,有些无奈道,“这丫头,越来越顽皮了。”

风起,花雨如诗般的绚丽多姿。

雨落,白衣男子,终于将红裳美人追上,然后再紧紧地拥入怀中,伸高一臂,以自己的衣袖,为其挡雨。

女子不见躲闪,反倒是一抹甜蜜的笑容浮上脸颊,更是伸出手来,想要接住雨滴。

“小心再生了病。”

没有责怪,宠溺的语气,却是甚浓。

女子咯咯笑了几声,然后抬头看他,“凉凉的,倒是很舒服呢。”

男子瞪她一眼,“若是病了,可就不舒服了。”

女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伸手接雨,轻甩了甩手,然后收回来,眼珠子一转,便拿手在他的身上抹了一把。

男子略有些嫌弃地抽了抽嘴角,不过,并没有将她推开,更不曾出言责怪。

女子见此,似乎是更为肆无忌惮,直接就将手环在了他的腰上,再将刚刚略沾了湿气的脸,在他身上蹭了蹭。

画面二:

女子仍然是一袭红裳,只不过,此刻却能明显地看出来,这是新娘的服饰。

头上的凤冠并不算是多么奢华,不过极其精致闪耀。

单从上面镶嵌的宝石来看,数量不多,却是颗颗大而光泽饱满。

“姑娘,吉时到了,您该上轿了。”

女子沉下了眉眼,纵然仍是那个桃林中娇艳的女子,可是此时,面上的憔悴,却是无从遮掩。

浓浓的妆粉,也遮不住她眸间的失意和悲伤。

因为不是嫁与皇子为正妃,所以,自然是不可能会有对方的迎亲和聘礼的。

只不过是一顶小轿,她便入了高门深院。

而如果不是因为那人对自己情根深种,只怕,依着自己的身分,连穿上这等大红嫁衣的资格,亦是没有的。

从来只有正妻,方可着正红色。

而今日,没有人来迎亲,没有人送嫁,她却能着了正红色的嫁衣,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讽刺呢。

“姑娘,请吧。”

头上的盖头被覆好,她被两名丫环搀着上了花轿,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抹白衣,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眸间深沉如海,一双紧紧握着的拳头,似乎是在表达着他心底的无奈和愧疚。

等头上的红盖头再掀开时,她的眼前,已是一位同样身着新郎袍子的美男子。

看着那人的脸,似乎是比自己心上人的还要更俊美一些,可是不知何故,晕晕沉沉的,两张脸,竟然是重叠在了一起。

她知道,她现在的夫君,与那个养了她十几年的人,是对手。

她只是一名弱女子,所以,她不想掺进双方的争斗之中。

可是没想到,她到底还是太小看了自己。

夫君很宠她。

没用多少时间,她便成了他身边唯一的侧妃。

她有孕了,他欢喜地像个孩子。

可是她一想到了这是自己与一个根本就不爱的男人的孩子,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真的不想!

她总觉得,有了这个孩子,那么她和他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会有将来了。

纵然是傻,可是她仍然抱有一丝丝的幻想。

得知府中有人看不过去,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受宠,已经是碍了许多人的眼。

于是,她明知道那碗药里,被人下了红花,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夫君,一怒之下,将负责伺候她饮食的所有奴婢,全都杖毙。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对于他,她的地位,有些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沉默寡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当时的莽撞举动,后悔了,还是被自己的内心,给折磨得疲惫不堪了。

她越是如此,她的夫君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就越多。

终于,给他自己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以致最后,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直到她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然后清楚地听到了那利器破皮穿肉,甚至是刺骨的声音时,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一枚被人淬了毒的棋子!

看到他的眼睛上下转动,看着自己无碍后露出的一丝浅笑,她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那一刻,泪如雨下!

当他们选择暗杀的时候,怕是根本就不曾考虑过她的安全的吧?

不然,那乱箭如雨,若是没有他的保护,她早已气绝。

看到那个白衣男子,宛若中是天神一般降临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讽刺!

那一刻,明明已是十分虚弱的她,亦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一挥,打了他一巴掌!

再然后,还没有看清楚他眼底流动出来的是愤怒,还是宠溺,便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她已是身处皇宫。

画面三:

“云儿,你醒了?来,先吃些东西,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再睡下去,你怕是就要成为一个小懒猪了。”

女子气虚体弱,不曾说话,任由对方扶着她坐起来,进了半碗粥。

一旦有力气说话,便再不肯吃东西了。

“他呢?”

男子身体一僵,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关于他的。

“死了。你放心,以后由我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

女子突然就笑了,“我是一个成过亲的人,我有夫君。自从跟他在一起,我从不曾受过委屈。”

男子的眸子一沉,“是,这几年他从不曾亏待于你,甚至是独宠你一人。可是最终能护得你周全的人,却只有朕!”

“朕?”女子一愣,这才意识到,她身边的男子,已不再着白衣,而是一套明黄色的龙袍,那金线所绣的飞龙,几乎要闪瞎了她的眼。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放我走吧。我只想与我的夫君在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你就这么想要跟他在一起?”男子语气中,已是透出了一层薄怒!

“我本就是他的人,不是么?”

轻轻地一句反问,却是轻而易举地便将男子的怒气给击溃。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是有夫之妇!

而且,还是他一手促成。

一连数日,女子再不肯吃喝,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心求死。

殿内数名宫人守着,便是怕她会采取什么激烈的法子,寻了短见。

“云儿,你就不能乖乖的吗?听朕的话,先吃些东西,好不好?”

女子的眼角滑过一滴泪,嘴唇因为几日不曾饮水,已是干裂地露出了里面的红肉。

“你让我去找他吧。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不同,他没有权势了,也没有天下,只有我。”

女子的声音极弱,眼泪亦是如同泉水一般,不止地往外流着。

“他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我。你就成全我一次吧。”

男子的脸色极度阴沉,耳边反反复复地回响着她的这句,他只有她!

男子倒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哀伤而绝望,“云儿,他只有你了。那么我呢?你跟他在一起只有几年,难道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厚吗?我得到了天下,得到了北漠又如何?身边没有你,真的是一点儿乐趣也没有,你懂吗,云儿?”

女子不予理会,只是仍然不停地在呢喃着,想要让眼前人,放她离开。

募地,男子的眸中闪过一道凌厉,“云儿,你是不是想要去陪他?”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眸中似有一些不可思议,更多地,却是一种惊喜。

看到了这抹神色,再次刺痛了男子的神经,闭上眼,做着深呼吸,“听着,你只要乖乖的,朕自然是会让你好好的,让他也能好好地在皇陵里面待着,否则,朕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你后悔的事,懂吗?”

女子的瞳孔倏地一紧,嘴巴张了张,终是不曾出声儿。

“看来你听懂了,很好。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朕再来看你,若是你仍然还是这般样子,那么,朕不介意直接将他从皇陵里挖出来!”

这是**裸地威胁!

女子的手指微蜷了一下,显然,她吓坏了。

在她的脑海里,纵然这个男子曾经负了她,曾经舍弃了她,可是终究还是将她养了十几年的恩人。

在她的心目中,他应该是完美的,至少,也绝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竟然是拿死人来威胁她?

女子轻咳了几声,感觉到了喉咙的疼痛,这一刻,她完全地清醒了。

她不能,不能让那人在死了之后,还要遭受别人的欺辱。

她无能,才会让他为了护住自己而死,既然已成定局,那么,至少,她也要让他走的安心,不能在其死后,再被人给惊扰了。

三日后,她已能起身下床,只不过,看到了那一袭红袭,她却只觉得是刺目之极。

她不曾梳妆,只是净了脸,一头墨发就那样散着,随意的披在了肩头。

他来了。

看着这样的云儿,让他心疼。

可是他知道,纵然自己的话太狠,却是能让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人固有一死,谁也无法逃脱,可是他绝对不会愿意让云儿陪着别人去死,哪怕是她曾经的夫君,亦是不成!

自此之后,皇上专宠一人,并且下令,后宫嫔妃,只准她一人着红裳,其它人一旦违逆,立时杖毙。

她的出身太低,没有强大母族的支持,所以,他宁愿只宠着她,不给她后位,却也不愿意立他人为后。

终于有一日,还是惹怒了太后。

饮下毒酒的那一种,她却笑了,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这一次,不是她自己寻死,至少,皇上不会去为难他了吧?

腹内一阵搅痛,她的唇角溢出了发黑的血,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加惨白。

皇上归来,看到她冰冷的尸体,已是万念俱灰。

如果不是他的心腹早一步将人带走,只怕,他现在连尸体,也看不到了。

皇上抱着她,一袭明黄,配上了一袭红裳,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却因此,而结了不解之缘!

皇上一夜未眠,抱着她冰冷的身子,一头墨发,竟是寸寸成雪!

皇上离奇失踪,自然是引起了朝中的又一阵激**。

亦因此,太后大怒,命史官将此祸国妖女的一切,都封入秘档。

自此,前朝后宫,再不得有一人议及新皇,议及这位妖妃。

皇上抱着她,由自己暗卫的护送下,一路到了北漠的最南端,在那里,他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和条件,才将苍溟国师请来。

面对这位北漠新皇的离谱要求,苍溟国师只是微微摇头。

他明知此女气绝多日,却是不肯就此罢,只盼他能出手,为其先订下来世。

只是缘分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说得清楚?

“执念太深,也罢,今生无缘,也只能再试试来世了。”

重归桃花林,他抱着她,再度住进了那间曾经独属于他们的小屋,再也不曾出来。

当夜,一场大火,将一切吞噬,浓浓的夜色中,似乎,在某处,还听到了什么人的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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