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旻把乔伊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柔声道：“我去找阿海，让他把游艇上的食物和饮水都拿出来，归拢分配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救援的人才会赶到，我们得计划好。”
乔伊哦了声，提议道：“我跟你一起去。”
“放心吧，我又跑不掉。你乖乖等着，我马上回来。”
此时游艇颠簸得厉害，人走在上头，不时东摇西晃。
褚旻不舍得她涉险。
乔伊心头乱得很，意外来得太突然，她没有一丝丝心理准备，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褚旻一个人而已。
她紧紧抓着褚旻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褚旻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不同于以前的春心萌动，也不同于一厢情愿的赴汤蹈火，像是一个结实牢固的青铜撞钟，突然被撞了一下。
脑海里蔓延出一声悠远绵长、震动人心的嗡嗡声。
一瞬间的冲动，褚旻下意识上前一步，把乔伊按坐在沙发上，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说：“我以前在狱中发过誓，这辈子如果能够再次拥有你，我死都不会放手的。所以你放心好了，我褚旻这颗心，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是你乔伊的。”
不同于以前痞里痞气的玩笑，这次他说得极其认真。
“可是，我们刚才说好的呀，要一直在一起，绝不放手的。”
乔伊胆怯的双眸中，蓄起水雾，来不及细想，手上用力一扯他的衣领，已经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片刻犹豫之后，她目光下移，朝着他凉薄的唇覆了上去。
此情此景下，这样的吻，一点都不甜，甚至暗暗透出几分苦涩。
离开之后，乔伊望着褚旻，眼光里露出恳求之色，“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如果能够化险为夷，那自然最好。
如果从此迈上绝路，那么她要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跟他牢牢地绑在一起。
遗憾那么多，只能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弥补了。
这样的哀求，谁又能拒绝呢。褚旻想都没想，抬臂揽着她的肩膀，两人相扶相携着，去找阿海。
所幸的是，游艇上食物储备很充足，足够四个人吃上一周之久，唯一欠缺的是饮用水，只剩下两桶而已。
褚旻把食物和水分了分，叮嘱Tony和阿海守好驾驶舱，时刻盯着卫星电话，别错过任何救援信息。
他拎着食物和水，扶着乔伊，再次回到上层客舱。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风浪像藏在暗夜中的狰狞怪兽，渐渐地露出凶残之相。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褚旻扶着乔伊在沙发上坐定，把食物和饮用水归置好之后，在乔伊身旁坐定。
“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吧。”他尽量表现如常。
乔伊摇了摇头。
“那你渴不渴……”
他话还没说完，乔伊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褚旻僵了一下，伸着两只胳膊并没回抱她，只是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乔伊不说话，只是摇头。
“哭了？”
褚旻试图把两人分开，低头去看乔伊的脸。
乔伊摇着头，齐肩的碎发遮住了半张脸，不管不顾把他抱得更紧了。
“到底怎么了？让我瞧瞧。”褚旻知道她怕，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缓解她的紧张和害怕。
“你别说话。”她闷声闷气地开口。
“好，我不说话了。”褚旻举了举两只胳膊，投降一样。
“抱我。”她命令似的口吻。
褚旻笑了笑，两只胳膊轻轻落下，虚虚揽在她的背上。
“抱紧我。”
褚旻依言，慢慢收紧了两臂。
虚虚抱在一起的时候，做的只是表面文章，礼节性走过场一样。
等他真的用力了，心里对她的爱，像是找到了一个外化的出口，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用力，竟然生出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的念头。
两个人紧紧抱着，仿佛呼吸都融合在一起。
暗夜、孤舟、命垂一线。
心里空出很大的一块，过往云烟飞速掠过，像陷入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两个人用力地抱着彼此，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慢慢的，空出的那一块，被对方一点一点重新填满。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乔伊慢慢松开褚旻，抬头望着他。
光线昏暗，虽近在咫尺，依旧看不清彼此的五官神情。
乔伊探手，捧住了褚旻的脸。
她气息微弱，像是带了哭腔，“褚旻，我有一件事儿想对你说。”
“你说。”他嗓音发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遭遇意外了，如果你有一线生机，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放弃。”
“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
褚旻探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不”，乔伊的声音微微发抖，却异常坚定，“如果面临的是逃出生天，我们一起走。如果是死亡，我力气小，又不会游泳，我不要做你的累赘。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一定不要犹豫，务必放弃我，就算有一线希望，你也要坚持下去。”
“可是刚刚我们还约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在一起的。”
褚旻紧握乔伊的手，把她的手背贴到自己脸颊，提醒她刚才自己说过的誓言。
乔伊极淡地笑了笑，曼声道：“同生共死，那是傻子做的事儿。我们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不能那么任性。等等需要我们，妈妈需要我们，褚川需要我们。”
早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年代了，生死面前，爱恨都是小事儿。
即便是再刻骨的爱情，也不值当用生命做代价。
你首先是你，才是爱人的另一半。
“三生三世，这辈子同生共死这种话，说说就好，不要当真。如果机会落在我手上，我绝不会放弃；答应我，如果机会在你手上，请你务必也不要放弃。”
乔伊喃喃说着，两臂攀上他的肩头，把脸贴到褚旻的颈边。
呼吸落在他耳边，引起一阵战栗。
窗外噼啪声渐起，狂风夹着暴雨滚滚而来。
命运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强势袭来，把人置于迷茫之中。
任它翻云覆雨，却毫无还手之力。
褚旻抱紧了怀里的人儿，微微地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