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酒店的租车服务,他们早晨八点就从香格里拉大酒店出发了,目的地是位于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公园,那里正是马克思墓的所在地。

1883年辞世的马克思,与其妻子燕妮一起葬在海格特公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后来英国共产党为他在墓区最醒目的位置建了一座新坟,据说当时包括中国.共产党在内的各国共产党都为新墓的建造捐了款。

不过,这些跟墓泠尘和斐宸就没什么关系了,虽说他们也算是来祭奠马克思的,但说实话他们并没有谁会有哪怕一点伤心,毕竟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倒不如说墓泠尘只是正好有机会便来看看从小学一直学到大的政治思想课的主角,而斐宸,他更没什么感觉了,只不过是陪着墓泠尘一起来的罢了。

他们在路边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墓泠尘自己去的,操着那口中式英文问店员:

“How much?”

“$12.5”店员大概是个来打工的大学生,冲着墓泠尘笑出一排白牙。

墓泠尘有点被逗乐了,于是也回了一个“龇牙笑”。

那姑娘看起来更高兴了,热情洋溢又说了一段什么,可惜语速太快,墓泠尘的二把刀英语又卡壳了:

“slowly please 呃……My English is not very well……”

“oh,”那大学生大概也是分辨了一下他那书面式咬文嚼字的口音,明白了这个男生大概只是也只是会一点所谓的常用语,于是干脆也一字一音地说:“Sorry,I just wanna to wish you to have a good time.”

哦,祝我玩的开心……

“Thank you ,I will.”

“怎么了?”回到车上,斐宸大概是觉得他去的太久,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看起来还挺紧张的。

“没什么,跟店员聊了几句,”墓泠尘因为刚才的尬聊还有点不自在,再加上昨天斐宸这个动不动就翻的醋坛子实在是把他搞怕了,便两句带过没有多说。

但是话音刚落他又觉得自己这处理的不妥,斐宸这个人精看不出来他是在敷衍么?这本来不是个事,但他这么一掩饰反而说不清了啊。

别再因为这事儿再被这货“惩罚”什么的……

墓泠尘这边正有点惴惴不安呢,但是挺奇怪的,斐宸听完他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

现在已经是七月天了,但是伦敦东郊的气候感觉还是六月天那样带着潮湿的凉意,让人有点不舒服。

“好大一个墓碑啊,”墓泠尘把花放在墓碑前,鞠了鞠躬,然后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好像留下没啥事可做,走了又显得太敷衍,最后他只能跟斐宸尬聊:“你知道这上面写的啥么?”

马克思墓前的墓碑是一个方形石碑加上青铜的马克思头像——自然是他有了成就以后胡子纠结的老年像。不过从那头像上墓泠尘反正是没看出什么睿智高尚,只觉得这老头一副思虑过度的严肃样。在方形的墓碑上镌刻着这样一句“THE PHILOSOPHERS HA.VE ONLY INTERPRETED THE WORLD IN VARIOUS WAYS;THE P

OINT HOWEVER IS TO CHANGE IT”,想来应该是躺在这的人的什么名言,墓泠尘也不感兴趣,只是顺嘴一问。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斐宸显然之前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不过他还是迅速答了出来。

然后这两位说来也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年轻人,站在社会主义理论大家马克思的墓前就没事可干了,彼此都觉得他们俩站着挺傻的。

“哦,我得拍个照,”墓泠尘又想起一件他可以做的事。

拍了照发给家里人之后,墓泠尘双手抱胸,撇着嘴盯了那个头像一会儿,忽然问:“马克思年轻时什么样啊?”

“……这样,”斐宸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把屏幕给墓泠尘看。

“这不是挺帅的么,”墓泠尘表情一哂:“得了我们走吧,好好一个帅小伙,结果大家都觉得他老了才有价值么?”

斐宸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他们就离开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斐宸问。

“你安排喽,”墓泠尘耸耸肩,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手机:

墓泠尘:“你已经回来了吧?不是说要在马克思墓前献花么?去了么?”

王方杰:“回来了。”

王方杰:“没呢,我妈这趟简直是鏖战,光包就买了四五个,我一路当小弟哪有那时间往郊区跑?”

王方杰:“回去的时候差点被海关查,吓死我了。”

墓泠尘:“???”

王方杰:“奢侈品啊,在国外买比在国内便宜,让海关查着了会被扣下交税的。”

墓泠尘:“那就交呗,几十万的东西都买了,这点税不算什么吧?”

王方杰:“你以为为什么我妈要去国外买?就是为了躲这个税啊,税率很高的。”

所以说啊,几十万的东西都买了,占这几万的便宜……好吧,国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是吧……

墓泠尘:“那你妈后来怎么处理的?”

王方杰:“把那些包的包装箱全扔了,然后都塞在同一个行李箱里,海关是抽查的,只要看起来你行李别多得让人起疑,糊弄过去还是挺容易的。”

王方杰:“不过回去以后发现有个包给压出痕迹来了,我妈那个心疼。”

墓泠尘:“……节哀?”

王方杰:“去你的。”

放下手机,墓泠尘往窗外看看,发现他们好像是在原路返回了:

“所以……咱们下一步去哪?”

“我们可以在街上到处转转,或者你有想去的景点么?”斐宸回答。

“去哪不都是人啊,暑假诶,”墓泠尘叹口气:“算了,我们就在街头巷尾逛逛吧。”

斐宸唇角往上提了提:“好。”

说来他们也是奢侈,一般来国外旅游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有财力的话,都是算着日子一时一刻也不肯浪费的,像是出来旅游不多看几个景点就算白来了似的。

他们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地方下了车,随便走了几步便融入了渐渐繁忙的街头。

“感觉也没多大差别啊……”墓泠尘把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巡游地界的混混样:“地方挺小的啊,路真窄。”

他们刚从一条街里走出来,在街角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墓泠尘活动了一下脖颈,他现在真像一个刚到别人地界的小混混,随时准备迎接当地势力的排斥,浑身透着一股“来啊,爷准备好了”的进攻感。

其实刚才在那巷子里,确实有几个街头青年注意到墓泠尘,毕竟不管在哪里这种事都是相通的——想要在新地界混,就先过了“本地人”这一关。

斐宸一路上都在观察墓泠尘,从他进入楼间小巷下意识的紧绷到此刻在咖啡馆外的白色桌椅旁坐下渐渐的又放松下来,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开口了:

“无聊么?”

“有点,”墓泠尘叼着搅拌棒,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本杂志出来看:“昨天刚来还觉得挺新奇的,现在嘛……大概不管哪里城市都是差不多的吧。”

“确实毕竟都是‘地球村’了。”

墓泠尘笑了:“‘地球村’是对你们这种随便打个飞的就能全球跑的人说的,对于那些一辈子就在几个地方待过的人来说,只能在靠着网络YY一下‘地球村’了,”他往后翘起椅子腿晃了晃:“毕竟用脚走过的地方才能算是‘知道’啊。”

“现在你也可以,”斐宸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补充道:“打飞的什么的……”

“我知道啊,但是以前我不会乱花老爸老妈的钱,现在也不会乱花你的……毕竟都不是我赚的,”墓泠尘眯起眼睛,阳光很好,又不是太强烈,他们刚从阴冷的郊外回来,这样的阳光简直让人浑身舒坦。

“但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我,都是自愿为你花钱的,这也是我们的义务。”

“所以我心里更要有逼数啊,”墓泠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干脆闭目养神。

你愿意跟我一起定居在国外么,这样你就不算是无偿用我的钱了,这是我欠你的。

对话发展到现在,似乎斐宸也只能这样说了,简直……苍白无力地让人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想……墓泠尘再为他放弃更多的东西了。

“我说,你到底想问我啥啊?”墓泠尘看了两眼杂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斐宸:“你怎么就是学不会痛快点呢?”

斐宸抿了抿唇:“我想……跟你在国外定居。”

墓泠尘的动作一顿,椅子晃悠的吱呀声瞬间就停了:

“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么?”

“嗯。”

“你考虑了挺久吧……”

“嗯……”

这是一个繁华的街角,周围人群喧嚣,但是语言的差别却让他们这一隅有了一种闹中取静的氛围。

斐宸微低着头看着杯里的咖啡倒映自己的脸:

太卑鄙了,他心想:

墓泠尘跟他在一起,没有工作,平常要掩人耳目,现在连自己的国家都待不了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墓泠尘来说却不是,他不要名义,无所谓金钱富贵,他跟斐宸在一起就只是因为他想跟斐宸在一起而已。

可就是因为所谓的身份差距,注定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多事情他都没得选,注定,他付出的要比斐宸多。

在伦敦的街头,在这一瞬间,斐宸忽然发现,自己除了那二两真心,别的东西……什么也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