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姜饼人的事情, 许西柠没能及时阻止老许和林薇吃饭。
回来的高铁上,许西柠旁敲侧击问老许他们聊了什么,老许那可是打太极的一把好手, 许西柠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效信息,光看着老许傻乎乎乐呵。
老许把她拉到身边坐着,给她剥砂糖橘,笑眯眯道:“你不要急嘛,我就是和她吃个饭而已。”
许西柠气都喘不顺了:“她说吃饭你就跟她吃?你吃不起饭天天泡面的时候她有来看过你吗?总不能过去了你就全忘记了!”
老许笑着抬眼看她,伸手呼噜了两下小姑娘的头:“你可以不喜欢你妈妈,但你不要讨厌她。”
许西柠抱着头不高兴嘟囔:“为什么?因为她爱我?只可惜我麻木不仁我没有心我看不见?”
“我没有说这样的话。”老许把橘子放在她手心里, 很温和道, “我想说的是,讨厌自己的妈妈是一件很辛苦,很难过, 还会持续一辈子的事情……”
“……我不想你活得这么辛苦。”老许的眼睛在窗外闪动的光影里像是浅褐色的枫糖。
*
他们回到樱花街以后,展星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拎着一个麻袋冲到许西柠家里大杀特杀。
许西柠离开家的时候, 她以为家里有十三只姜饼人,实际上家里有八十一只。
在她和展星野在温泉里沟通感情的时候,姜饼人又开始数量大爆炸, 现在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八十一只!
展星野在许西柠家里冷着脸一通扫**。
小姜饼人的隐形能瞒得过许西柠,却瞒不过他们狂暴的本体。
很快,它们被展星野从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犄角旮旯里一只只揪出来, 扔进袋子里, 瞬间叽叽喳喳嚎哭一片:“老婆!”“呜呜呜我不想走!!”“老婆救我!!”“没有老婆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展星野把它们全部抓了起来, 被一声声老婆喊得心浮气躁,走到许西柠身前, 垂着睫毛道:“除了你手上这一只,其他都不剩了。”
许西柠手上这个被破格允许留下的小姜饼人,立刻插着腰“嘎嘎”猖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全都死去吧老婆是我一个人的哈哈哈!!!”
在它看到许西柠诧异的目光以后,立刻失意体前屈,佯装垂泪:“呜呜,弟兄们走好,我舍不得你们。”
许西柠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
展星野把这群姜饼人带回家以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个。
小姜饼人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像**一样毫无阻隔地融合。
他收回了小姜饼人全部的能量、物质、思维和这段时间的记忆。
消化末端的这么点儿记忆,对展星野庞大的本体来说只不过是一瞬间,他很快理解了这群小东西是没钱花结的果——因为许西柠回应他的喜欢而结的果。
青年掀起眼皮,盯着那群瑟瑟发抖的小姜饼人,漆黑的眼睛像是深夜贪婪的野兽露出一点凶光。
姜饼人们:“……嘤。”
瞬间暴出的无数条触手跟饿疯的群蛇或是嗜血的藤蔓一样,蜂拥着挤进袋子里,争抢着夺走小姜饼人,争先恐后地融合他们。
【老婆的喜欢!想要!】
【分我几个!(触手扑食)(狼吞虎咽)(一口一个)】
【这是什么?老婆对我的爱。那是什么?老婆对我的爱。】
【什么时候我们也开始喊她老婆了。】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喜——欢——~~】
一顿疯抢以后,小姜饼人全被融合了,这次消化却用时格外久。
青年坐在地上,屈着长腿,头埋在膝盖之间,微乱的黑色碎发里耳廓涨得通红,反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用力地绷紧。
天哪,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小姜饼人诞生比他想象中还要早……它们的脑子就那么一点儿大,基本上只会做两件事:生存,和疯狂地喜欢许西柠。
它们是一群没有道德的小变态,偷偷去喝女孩喝过的水,去偷吃她吃剩的东西,在她离开家里去上班以后埋在她的被子里,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大口大口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它们在女孩睡觉的时候爬到她的枕头上,撑着小脸蛋偷偷去亲她长着小小绒毛的耳朵,窝在她的肩膀里去亲她纤细的脖颈,甚至大胆地探头去亲她微微分开的像涂了蜜一样的殷红嘴唇。
甚至,在她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哼哼唧唧地舔那双湿漉漉的素白脚踝,舔那诱人的凹陷进去蓄了一小汪水的腰窝,舔她纤薄漂亮的被热水洗得微微泛红的锁骨……
青年整个人都好像红透了,连用力抓着黑色发根的手指都泛起薄薄的红色。
小姜饼人做了,就等于是他做了。
……
他从前单知道自己丑陋、肮脏、可怕……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个变态。
他没脸见许西柠了。
*
许西柠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展星野变得更害羞了。
以至于一看见她,他就脸红。
许西柠骨子里有点蔫儿坏,他要是不害羞还好,他一害羞,她就忍不住天天逗他。
女孩半夜穿着性感的蕾丝黑裙,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去敲他的门,喊着阿野阿野不好了,他一开门,她就扑进他怀里呜呜哭,把展星野哭得六神无主,笨拙地给她擦眼泪,问她出什么事了。
女孩抹着眼泪:“呜呜突然发现我好想你哦。”然后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
展星野:“……”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算她自投罗网,咎由自取。
槐江下了几场雪,很快年味就浓了起来,离过年还有一阵子,樱花街就到处挂满了红灯笼。
放假前片羽传媒还有最后一场团建,地点最后定是温登赫姆斯山脉的高山滑雪场,而且听说今年雪量大,积雪厚达四五米。
展星野很不乐意许西柠和温南森“单独”出去,但因为是公司团建,他没有什么理由跟着,只好送她到了机场。
金发碧眼的男人戴着斯文的金丝眼镜,远远地立在安检通道后,在人群里格外醒目。他穿着单薄的黑色呢子大衣,内里是一件缎面的立领白色衬衫,熨烫得笔挺平整。
他看到许西柠,自然地微笑着伸出戴着薄手套的手,绅士地接过她的挎包,甚至没有注意到远处青年冷冰冰的目光。
其实温南森是可以单独和她去坐头等舱的,但他猜到许西柠不会想要特殊待遇。
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许西柠坐在靠窗的位置,靠着玩了会手机,温南森坐在她身边,带了本不算厚的诗集慢慢翻看。
有个人在旁边慢悠悠地翻书,声音格外催眠,许西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困得合上眼了。
温南森抬眼,无声笑了一下,抽走她手里的手机,轻轻给她盖上毯子,让女孩靠在自己肩上。
……
许西柠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晃醒。
晃得太剧烈了,周围都是乘客惊慌失措的声音,广播里正在播报:“因气流影响,飞机正在颠簸,请您系好安全带……”。
许西柠一睁眼就下意识去找温南森:“怎么?!飞机要掉下去了?”
温南森离她近在咫尺,正俯身看向窗外。
空间狭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一手将她的头护在怀里,一手按在飞机舱壁上,金丝眼镜的链条也在剧烈晃动,镜片后的绿眸却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有眉心微微蹙起。
“不会掉下去的,放心。”温南森嗓音温和,有种奇异的安抚效果。
“出什么事了?”许西柠不知道为什么就放下心了,跟着往窗外看。
睁大的瞳孔透过窗户,被地面上快速靠近的无穷无尽的绿色波涛映满。
“出了一点,通常来说不会发生的,意外。”温南森苦笑。
*
与此同时,飞机驾驶室乱成一团,理论上他们已经抵达赫姆斯机场上空,但目力范围内下方全是浩瀚的森林,GPS卫星导航和INS惯性导航同时失效,他们一瞬间失去和塔台的联络和对飞机的控制权。
仪表盘上的数据失控地跳动,整架飞机彻底变成空中金属牢笼,往下方的森林里坠去,但是安然无恙地降落在一片草坪上,在剧烈的颠簸中无损着陆,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许西柠倒是完全没有害怕,在最后时刻温南森关上了窗户,握住她的手,她什么也没看见。
飞机停下以后,温南森帮她解开安全带,起身道:“跟我来。”
空乘都没有出现,其他乘客也安安静静,好像有一股力量让他们处于晕眩中。
许西柠感到奇怪,但还是跟着温南森往前走,只见温南森在登机门上轻轻一按,舱门按照正确的流程自动扳手柄缓缓旋开。
青蓝色天空澄澈如倒悬的冰湖,高空堆积着厚重绵软的云层,一望无际的碧绿森林像海洋一样在微风里起伏,低处的草坪上绽放着各种颜色的小花。
……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童话绘本里的插图。
如果不是一群精灵弓箭手正张弓搭箭,无数只锋利的银箭从四面八方指着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