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摇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将枕头边放置的符咒拿起拍了出去,然而符咒拍出去只拍到空气,他揉了揉眼睛, 从**爬起来,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周围看去。

什么都没有。

思考了片刻,他来到左侧床边弯下腰, 拨开黑布打着手电筒照了照。

神龛依旧明亮安静, 红光几乎可以说温润。

“错觉?”他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遇到了什么危险,结果什么都没有。

打了个哈欠,他又和神龛里的嫁衣恶鬼说了句晚安,埋头滚回去继续睡觉了。和紫衣凶鬼搏斗后受下的伤还没好全,又带伤去抓其它鬼, 此时此刻的他对睡眠量的要求很大。

闭眼没多一会儿, 黑暗的空间里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黑布一角被掀开, 下一刻,恶鬼重新出现在床边, 从恶鬼脚下蔓延出数不清的细密红线, 细密红线往卧室外钻去, 恐怖的气息一瞬间笼罩着整个别墅。

另外两道鬼影悚然僵硬住,随即争先恐后想要往外面逃,鬼影飞快退往一楼, 却被红线很快追逐上。

噗呲——

噗呲——

细微的,身体被割断的声音响起。

两道鬼影挣扎着被红线拖回到卧室里, 嫁衣恶鬼弯下身, 血红的盖头下, 下颌一张, 将它们吞了进去。

嘎吱——

一道声音后,房间里又再次恢复了寂静,黑布落了下来,遮盖住粉嫩的花环和凄冷的红光。

……

“噗——”远在上苏省操控着鬼影的谢长邀,猛的张开嘴巴吐出了一大口血,血液溅在黑血勾勒的阵法和神龛上的黑布上,神龛隐隐颤动着。

缠绕在稻草人偶的红线崩开,稻草人偶迅速化为灰烬。

他迅速抽出一张报纸大的黄纸包着白米香灰盖住神龛,将溅在黑布上面的鲜血吸干净,颤动的神龛方才安静了下来。

鬼影死去,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引起饲养鬼奴的人的注意,他连忙起身,抓起一旁的蜡烛借着壁灯点燃,吹熄灭掉壁灯后踉跄着走了上去,将门关上后重新画了一道障眼符,把堵住的水口放开,收回了自己用来看守的鬼奴。

热水迅速流淌,只是想要注满水池还有一段时间,十分钟之后,有人敲响了最外面的房门:“殿下,赵三老爷求见。”

谢长邀擦拭掉嘴角的鲜血,抬了声音:“进来——我在浴池这里。”

门被打开,有脚步声匆匆靠近,他迅速脱掉衣服放在一边,沾了血的外衣放在最里面,外面则是白色衬衫和裤子。

为了避免那个该死的另一个老怪物嗅到血腥味,他还撒了一点香料在衣服上。

很快浴池门被推开,两个仆人扶着一个年迈干瘦的老人走了进来,年迈干瘦的老人进来之后率先看了眼周围,随即视线落在谢长邀身上,弯下腰:“见过殿下——”

谢长邀赤身坐在浴池中,回头淡道:“找我什么事?”

干瘦的老人抬起头,眼球几乎要全部凹陷了进去,他嗬嗬喘了两口气,朝着谢长邀走过来:“只是许久没有见过殿下,想看一看殿下罢了。”

“那你看吧。”谢长邀转过身,面对着他。

干瘦的老人走近,注意到才放到三分之一的水池:“殿下这水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

谢长邀扯了下嘴唇,似笑非笑道:“我许久没有回来过,嫌这水脏,就给它放了重注,怎么,难道我奢侈浪费了?”

“不敢。”老人口中道:“殿下所用之物,本该随殿下心用之不竭才好。”

谢长邀毫不客气的说:“我看你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怀疑我的,怎么,宅子里在我回来的第一天发生什么事了么,让你们怀疑到我头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勾出几分阴冷。

干瘦老人垂着头,“咳咳……老臣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想念殿下,上一代殿下由老臣带大,老臣对他视若亲子,殿下您是他的孩子,是皇族血脉延续,我又怎么会怀疑殿下……”

他慢慢抬起眼睛,慈爱的注视着谢长邀,只是因为一张脸实在瘦得可怕,这份慈爱也多出几分让人不适的惊悚怪异来:“上一代的殿下若还活着,看到殿下现在这般模样,想必也会十分欣慰的。”

谢长邀神色冰冷:“我对他没什么印象,滚吧,别打扰我洗浴。”

“是……殿下,老臣这就告退。”干瘦老人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礼,崎岖的视线扫了一眼谢长邀放在岸上的衣服,动鼻子闻了闻,最后被两个佣人扶着离开了。

待对方离开,谢长邀捂住胸膛,闷哼一声后,从嘴角流出鲜血来,血落入水中,在水中化成血丝飘散开。

他闭上眼睛,视线里还是操纵那几只鬼影所看到的漆黑神龛。

几乎是咬牙切齿:“是我小瞧你了,姜摇。”

他以为姜摇只是一个画符布阵的道士,完全不懂驭鬼之道,没想到对方却也在家中豢养了一只如此恐怖的鬼,难怪南华医科大时他要那只饿鬼,姜摇一口拒绝了他。

若是……若是他也拥有那样一只鬼奴,他忽然咬紧唇瓣,睁开的眼睛露出几分贪婪的神色。

只恨在玄阳观里的那只凶鬼还没驯化完成,若是那只凶鬼驯化好了,他未尝杀不了姜摇,西河青铜鬼鼎一定在姜摇身上,只要杀了姜摇,他就能拿到青铜鬼鼎——

想到鬼奴,他又想起康平皇帝时期被还活着的康平皇帝和贵妃掌控在手里的恶鬼,然而那只恶鬼被侑清子叛出师门的徒弟救走,否则沵朝也不会几代后就灭亡。若是找到那只恶鬼,用皇族之血加秘阵重新操控对方,不用复苏康平皇帝和贵妃他也能有复兴沵朝的资本。

只是复兴沵朝有什么意思?这个时代已经无法回到沵朝之时,他大可以掌控整个赵氏一族、道士协会,并且利用恶鬼独有的肆虐感染的能力,一步步往上爬,将整个国家变成自己的私人乐园。

……

与此同时,干瘦的老人被两个仆人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住处最为偏僻,也最为阴森,数不清的供奉着恶鬼的神龛摆满了整个房间。

只是其中有一道神龛已经碎裂开来,牌子落在地上,漆黑浓稠的血液流了一地,那五只影鬼是用三姐妹两兄弟炼制而成,花费了不少时日,然而这五只影鬼却死得一干二净。

有人操控了他们。

在赵氏一族,每只鬼奴的征用都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应允,他教会的那几个使用鬼奴的赵家人,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子敢背着他私自动用鬼奴,但是——他的鬼奴确确实实被动用了。

在谢长邀回来的第一天。

谢长邀跟着玄阳观观主学习驭鬼术,他不得不多想。

“咳咳咳……”干瘦老人弯下腰又咳了几声,随即也摸出一个小如指盖的瓶子,吸了一口里面的东西。

粉如细粉,莹莹发亮,这些东西,都是由壮男少女的骨灰制成,骨灰并不是简简单单把骨头打磨成粉,而是要先经过精心的炮制成,最后炮制成功才能把宿主的骨头抽出来打磨,吸进身体里就会获得一部分旺盛的生命力,就是靠着这样的东西,他们可以活上两百岁,然而两百岁便是巅峰,等到两百后之后,他们就需要物色继承人,让他们继承自己的位置,继续将赵氏一族发展下去。

扶着他的两个仆人大概也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身体忍不住发着颤,却还是竭力保持着平静,将他扶到床前。

“去,把那个神龛抱给我。”伸出如枯枝一般的手,指着摆放在中心的神龛,干瘦老人沙哑开口。

两个仆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想去。

从高耸的鼻腔之中,传出老人的带着疑问调的“嗯?”

两个仆人连忙去拿了,其中一个最先拿到,双手抱住神龛,面色变得痛苦无比,他的手开始融化,血肉被神龛吸入其中,露出里面的森森骨头,尽管如此,仆人还是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把神龛递到老人手中。

老人掀开遮盖在上面的红布。

被供奉在里面的凶鬼被释放了出来,对方脸颊僵白,手指部位和半边额头腐烂,只相貌依稀看出和谢长邀几分相似。

看着眼前这个凶鬼,干瘦老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缓慢道:“殿下,您的孩子,可比您聪明得多。”

凶鬼毫无作为人的意识,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两个仆人,嘴角流下来了口诞。

“吃吧,吃得饱一些。”

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其中一个仆人撞开了门,才刚跑出去,苍白的鬼手就将他抓了回去,他的脑袋被凶鬼吞进口中,身躯直愣愣的站立着,随即喷出血浆倒了下去。

凶鬼将他的尸体啃食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