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 既不能爱，葬心何如(下)
由着唐易瑶把自己带了起身，而后回过头问唐易瑶。“你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吧。”
“郡主请放心，易瑶绝对不会。”
唐易瑶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郡主确实是要把心中那沉淀的情意埋起，怕是再也不会提起这事了，而她最担心的事情怕也要发生了。
她也只是希望郡主能够过得好些罢了……
得到了唐易瑶的承诺，静之放心的对她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湿帕子，慢慢地走回了寝宫。
微仰起头看着像是蒙了乌纱的天空。她是郡主，她不能够不顾及人伦，不能够不顾及皇室的尊严，更加不能让自己的父亲烦心，历代皇女的悲哀或许就是如此吧。
明日便是她成婚的日子了，这皇宫也即将不再是她的家，她往后便是柳家的人了……
她不怕成婚，只怕自己并没有办法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能够把那人真正的从灵魂中抹去。
进了寝殿中步入内室，明日成婚要穿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柔和的青绿色映在她眼中竟是如此的刺眼。
伸出手轻抚上那柔滑的料子，不知是怎么的，她竟有一种欲把它撕碎的冲动。思及至此，她连忙把手收了回去，以免自己会做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郡主。”
柔软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静之连忙回过了头，只见唐易瑶恭敬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上捧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明日需要用到的饰品。
“有事？”
她蹙着眉看着面前这名年轻女子，确是一名绝色，明眸皓齿，面若桃花，身段婀娜，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九年前宝章要把她送给自己，但自从把她留下来后倒也发现她是一名好侍女，她也从未把她当下人看待，时有好事皆会给予赏赐，平日里虽不是情同姐妹，但也相处融洽。
“这是方才陛下派人送来的，说这些东西明日郡主定是要用到的，而且陛下还派了齐尚宫今日晚上到郡主的寝宫里给郡主说说……”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秀脸染上了几分绯红。“说说夫妻间闺房的事情。”
见她这样的表情，静之不禁噗呲的笑了出声。
“我们大唐的民风开放，这闺房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明白些许，我又是女子，你害羞什么。”
唐易瑶的脑袋低低的垂着，似是非常的害羞，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郡主，您就别拿易瑶开玩笑了……”
静之抿唇笑着，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你也该是时候出嫁了，别耽误了自己的婚事，或许哪日我便跟父亲说去……”
“郡主！”唐易瑶跺了跺脚，脸却是更红了。
就在这时门外候着的宫女通报道：“郡主，齐尚宫到了。”
“请她进来。”
静之对唐易瑶点头示意，唐易瑶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而后便出了寝宫。
随后没多久，齐宛湘便进来了，一身轻便的宫装，并无太多的首饰，淡扫娥眉，即使年近四十，倒也还是一名美丽绝伦的女子，不愧为宫中与梅妃样貌最相似的女子，只是那眉宇间硬是多了几分愁绪。
她走到静之面前，微微倾身。“宛湘参见郡主。”
“齐尚宫不必多礼，便起来吧。”她走到齐宛湘身边，伸手把她扶到了桌几旁坐下，又道：“今日齐尚宫便是我的师傅了，此等繁文缛节就不必拘谨了。”
齐宛湘笑了笑，略显抱歉地道：“谢谢郡主的体贴，今日宛湘定会多说些话……”
静之眨了眨眼睛，杏眸中带着几分俏皮。“没关系的，齐尚宫的身体状况我很明白。要不我问，你只需要答是还是不是就好了。”
“这……好吧。”看着面前这位郡主，齐宛湘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静之看了看齐宛湘，心中暗自叹息。
此等女子果然是父亲所爱，此女若是生于贵族之家怕是会引来不小的轰动吧。
“齐尚宫，实际上我并没有太多的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想要问你，只是……”
“等等。”齐宛湘脸色一变，马上打断了她的话。“今日宛湘来是跟郡主讲授闺房中事的，若郡主已大了，那么宛湘便也不细说了，这其他的事情，宛湘实在是不愿意说。”
见她欲站起身，静之连忙抓住她的手。
“齐尚宫，我不是想要揭开你的伤疤，但是也请你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听我说两句好吗。”
齐宛湘微蹙起眉，甚是为难。“……郡主，您何必强人所难呢……”
“不是这样的。”她摇了摇头。“你跟父亲的事情当年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个大概吧，当时你们的关系非常的亲密，但是为何当那事发生的时候你选择的不是父亲，而是安庆绪？”
齐宛湘沉默了许久，而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道：“郡主……您想要宛湘怎么回答你？”
“我要听你心中的答案。”见她还在犹豫，静之又连忙说：“若是你怕我告诉父亲那么请放心，我绝不会告诉父亲的。”
齐宛湘咬了咬下唇，继续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因为……我爱的是安庆绪，而不是太子殿下。”
“你在说谎。”静之马上截住了她的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那双略显狐媚的眼睛。“若是你不喜欢父亲为何五日前在我们两人在东宫前偶遇时你有意无意的看向崇政殿？”
“郡主多心了。”
“我相信我自己的双眼。”静之注视着她墨绿色的眼睛。“当时能保护你的人不单单只有安庆绪，父亲当时是绝对有能力让你不受任何委屈的，为何你偏偏不选择他？难道你觉得父亲不够爱你？”
“郡主误会了。”
齐宛湘低下眼，看向地面，个中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可是又要她如何说出口？
“那么为何你就不尝试去接受父亲呢？父亲对你的心意我明白的，他做那么多事情至少有半数是为了你，为何你就要如此狠心？”
齐宛湘倏的抬起头，语气中不显冷冽，柔柔的话语中却又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气势。
“郡主不知道宛湘心中所想，又怎么能说宛湘狠心？”
“你……”静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女子实在是……父亲如此待她究竟是对还是错？片刻后才道：“罢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该是时候就寝了，我让禾劲送你回掖庭吧。”
“郡主请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婚礼，宛湘告退了。”
她倾身向静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静之的寝宫，只落下一缕如絮的清香。
静之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以为齐宛湘对父亲是有意的，但是那就如同烟云一般无法触摸……
她轻叹了一声，便唤宫女来伺候宽衣就寝。
明日的婚礼，只怕是她一生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