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上了大学, 有些碰面好像成了一年一度。

余清音初三约了朋友们在高中母校旁边吃炸串,顺便见一见男朋友。

岳阳是开车出的门,在街上兜了两圈没找到位置停, 只好给女朋友打电话:“我把车停远一点再过去, 稍等。”

余清音擦擦嘴:“别折腾了, 我过去找你。”

她挂掉电话:“十分钟,马上回来。”

陈艳玲正在讲八卦, 揶揄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半小时回来也行。”

哪有这么夸张,余清音推她一下,拎着包往外走。

她走到巷子口就透过半开的窗看见人, 不知怎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叫名字。

倒是岳阳先注意到她,把车停在别人车位的后面摆摆手。

余清音坐上副驾驶, 先从包里掏东西:“昨天做的面包,就剩这个了。”

岳阳握着她的手, 快速凑近像是系安全带,唇蜻蜓点水的掠过她的脸。

余清音下意识看路人, 有些不好意思地掐他一下:“老实点。”

更多不老实和少儿不宜的都在昨天晚上的梦里,岳阳手放在她大腿上, 掌心的温度有些灼人, 连视线都像是带着可见的烈焰。

余清音眼神闪烁,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是第一次。

她道:“我要走了。”

岳阳拽着她不肯松手:“好歹再讲两句。”

余清音像是一夜风流后的大小姐, 略微抬着下巴:“不许得寸进尺。”

岳阳其实也赶着去三叔公家拜年,捏捏她的脸:“回首都你就知道。”

余清音短促地啊一声:“我化妆了!”

岳阳真的没看出来。

他讪讪松开手, 找到补救的话:“太自然了, 跟没化一样。”

只要没有眼影, 他回回都能默认是素颜。

余清音已经习惯, 头发一甩下车走人。

岳阳知道就是没生气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走远,赶快把车挪开。

两个人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见一面,前后都不到五分钟。

陈艳玲还在讲同一个人的八卦,看她回来诧异道:“这么快。”

余清音拉开椅子坐下:“就是拿个东西给他。”

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艳玲自打上大学,有时间去了解纯恋爱故事以外的更多东西。

她最近看了些尺度颇大的小说,理直气壮:“笑一笑也犯法吗!”

余清音才不信她只是单纯的微笑,但也无意于继续这个话题,说:“讲到哪了?”

八卦才是聚会的核心,陈艳玲也把话题绕回来。

三个女生讲到口干舌燥,分开的时候嗓子几乎都快哑了。

余清音去开车的路上想着顺便买杯柠檬茶,站在街边等饮料边玩手机。

玩到一半,有人叫她。

她抬起头看,打招呼:”罗老师好。“

说完又觉得怪怪的,眨两下眼。

罗黎作为岳阳的发小兼余清音的高二物理老师,一时之间也有点尴尬:“喊我名字就行。”

又说:“出来玩啊?”

余清音点点头,看他边上还有人:“你也是吗?”

哎呀呀,就等她问。

罗黎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现在去吃宵夜,晚点岳阳也来。”

到底曾经有师生身份,余清音从他嘴里听见男朋友的名字,总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

她的善于交际一下子用不上,手自然地背在身后捏来捏去,腼腆笑笑。

罗黎也就是开个玩笑,正儿八经问:“你要没事的话一起?”

他们朋友之间难得见一面,自己去多少有点不方便。

余清音倒没这么黏人,说:“我妈打电话催了,你们去吧,拜拜。”

到底是正好遇上,不问一句不合适。

罗黎跟着挥手,跟几个发小推推搡搡走,风里还能听见一句“待会你们自己问他”。

想也知道这个他是谁,余清音先给男朋友发个消息提示。

岳阳正好在开车,没能及时回复,下车之后立刻被一群“豺狼虎豹”包围。

以罗黎为首的发小们一脸坏笑:“老牛吃嫩草,够可以的你。”

大家都知道年纪小,看到还是挺冲击的。

岳阳谈恋爱后除了对亲戚都是光明正大的,心想这帮人跟他什么仇什么怨,非得在人心窝子上戳一刀。

他随便一脚踹过去,立刻引发大乱斗。

也看不清是谁打谁,反正他们混一堆向来是这样。

余清音还不知道男朋友那边已经“打”起来,收到的也是一张和谐的大合照。

照片上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褪去的那点少年气仿若还在,好像光看就能听到到说话的声音。

一定很吵。

余清音只是想象,都觉得脑瓜子跟着嗡嗡响。

她把车停在自家的院子里,进客厅后看到她妈。

范燕玲在看电视:“回来了?”

余清音嗯一声,刚要上楼被叫住。

范燕玲:“你等会,你过来。”

余清音坐在沙发上:“咋了?”

她头顶正好有束灯光,五官有一半隐在阴影里,安静得像朵花。

范燕玲想起孩子小时候,莫名感慨:“你都二十一了。”

怎么有点像催婚的开场白,不好的记忆全部涌现,余清音的脸色也跟着不好。

她静静地等着下文,连坐姿都透着防备。

范燕玲倒没发现,继续说:“今天跟同学去哪玩了?“

原来是唠家常。

余清音的背跟着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过了会余景洪从隔壁冲过来,喊着:“我叫烤鱼吃不吃!“

他那点压岁钱,也不知道能花到哪天。

余清音对他新一年的攒钱大计不怎么看好,说:“吃!”

又叫外卖,范燕玲眼不见心不烦上楼去,嘱咐:“记得桌子收干净。”

她上,顺便把房间里的儿子叫出来。

余海林的睡裤裤腿塞在袜子里,邋遢得像三个月不出门的宅男,说:“哪里有好吃的。”

活像谁虐待他似的,余清音没好气:“你看我像不像好吃的!”

余海林扮个鬼脸在沙发上等着吃,一边说:“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余清音眼神扫过堂哥:“艳玲有事,提早散了。”

余海林对姐姐仅有的几个朋友也是如数家珍,原来还经常跟着蹭吃蹭喝。

他沉迷于手机游戏,问完其实也不关心下文。

余景洪是假装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样子找电视遥控。

大概是憋不住,几秒之后他说:“有啥事?”

余清音反问:“她没跟你说吗?”

余景洪无奈:“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今天都没回。”

他是真捉摸不透女生在想什么,头疼地叹口气。

生气?余清音觉得好友今天的心情简直是神采飞扬,也没听她提过任何和堂哥有关的字眼,说:“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你惹她了。”

余景洪想反驳,又没多少底气,余光看到堂弟在憋笑,咬着牙:“余海林。”

余海林屁股往旁边挪:“二哥,你这样是追不到女生的。”

他一个未成年,管大人追不追得到。

余景洪捶他一下:“玩你的手机。”

这是典型的迁怒,余海林腹诽两句,挪到沙发的边缘坐好。

余清音:“要不我帮你问问。”

别,余景洪:“你就这么几个朋友,我的事我自己搞定。”

参与得多,将来要是有个什么,连这段友情都受影响。

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陈艳玲现在很少在好友面前提及余景洪三个字。

余清音心想当事人都希望她置身事外,她自然要领情,耸耸肩去拿冰箱里的可乐。

易拉罐咔哒一声,不远处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炸开。

硝烟的味道随着风灌进屋里,和烤鱼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在记忆里只剩下淡淡的一笔。

2015年的春节假期,也是悄无声息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