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的脸上露出隐忍仇恨的神情,玉兮梧攥紧了双手,心中大恸,他们怎么忍心,怎么下得了手?十五年了,也是该偿债的时候了。
“乳娘,今儿又是初一了,您想到玉龙寺上香,是吗?”玉兮梧知道,宁珠不会无端端的提起这事,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王爷明鉴,以前在江南的时候,每月初一我都会到寺里上香拜佛,这是娘娘未完成的心愿,我会替娘娘一直做下去。娘娘说过,只要虔诚拜佛,佛祖会保佑咱们的。”
保佑?谁来保佑母妃,谁来保佑二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玉兮梧自嘲一笑。
看到玉兮梧一脸不屑,不甚相信的样子,宁珠也知他心中作何想。
“王爷,今儿能不能陪乳娘去一趟玉龙寺,我已经十几年没去过那里了,也不知那里有没有变样?”紧张的盯着玉兮梧,宁珠生怕他摇头拒绝。
“我,我不想去,那里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玉兮梧撇过头,不愿再谈下去。
“王爷是指,大皇子?王爷,不是奴婢多嘴,大皇子毕竟也是王爷同父异母的大哥,王爷何不打开心结,放他一马,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一定欣慰自己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心胸宽大的大丈夫。”宁珠知道那样很难,可也不想让他一辈子背负包袱。
“住口!”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地,玉兮梧大吼,“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我当时太傻,才会答应父皇留他一命。我不会饶恕他,永远不会!”
宁珠吓的愣住,屈膝跪在地上,“王爷息怒,奴婢再也不提了,王爷别气坏身子。”
有些狰狞的面目渐渐地平静下来,玉兮梧双手搀起宁珠,“乳娘,您快起来,我不是针对您发脾气的,对不起。”
宁珠站起身,慈爱又自责的说道:“王爷,奴婢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奴婢先行告退。还有,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乳娘,乳娘做给你吃。”
宁珠轻叹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乳娘,我陪你去。”
宁珠才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玉兮梧的声音传来。
她心中大喜,却说要先回屋拿点东西,再来与玉兮梧一起前去。
等宁珠拉着玉兮梧来到王府门口时,江英早已在那等候。
还算和善平静的面孔倏地冷下来,玉兮梧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咬牙切齿道:“原来又是你们算计好的,我真是太傻了,一次次的上你们的当,你们一个个的吃了豹子胆了?!”
原来,除了江英,门口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柳冰幽,正在那眉开眼笑的跟小天玩闹,见到玉兮梧前来,她还当做没看到一样,只顾自己开心,对他理都不理。
其实,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玉兮梧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叫做惊喜的东西。今天的她格外的合他心意,一袭素净淡雅的白底长纱裙,裙摆处绣着朵朵的荷花,穿裙人静立时,荷花还在含苞待放,待穿裙人一动,裙摆舞起,那时看到的,便是一朵朵盛开的粉荷,当真是美极了。
玉兮梧有些痴迷,可嘴里说出的全不是心中真实所想,他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话,他说过不让她再出现在他面前,看来她也果真听话。两人隔得那么近,她留给他的也只是个背影,并不转身来迎接。
柳冰幽心中有些懊恼,明明说好的,只等乳娘来了就动身前往玉龙寺的,怎么又把他叫来了,早知道这样,她才不凑这个热闹呢。
待听到玉兮梧说出那样的话,心里更是气愤,堂堂一王爷,整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自掉身价。
“乳娘,咱们快走吧,让幽儿等了这么久,腿都站酸了。”
柳冰幽果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眼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拉了宁珠就走。
带小天、宁珠坐进轿里,柳冰幽娇声说道:“管家伯伯,还傻站在那干吗?咱们是小人,人家是君子,人家自然不屑与咱们一伍,咱们何必在这自讨没趣呢。”
宁珠听了,心里一阵自责,只怕自己又把事情办砸了,刚要下轿谢罪时,却听外面江英兴奋的高喊,“都给我打起精神咯,王爷王妃到寺里上香,都给我抖擞起精神,保护好王爷王妃!”
轿里三人相视一愣,忍不住掩嘴大笑。
柳冰幽心中得意,果然,这人受不得别人激将,你说他是君子,他偏要当那小人。
玉龙寺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玉舜国最大最古老的寺院,玉龙寺的方丈无念大师德高望重,早在先皇当政时,就被封为玉舜国的圣僧。世人都相信,若能求的无念大师的一字半句,便能保全家平安,长命百岁。
柳冰幽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这间厢房,房间十分的大,俨然大户人家所设佛堂一般,桌上摆了香案,供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方桌上放了木鱼,靠墙的一台书架上摆满了经书。看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柳冰幽知道,这房间定是每天都有专人来打扫。
“箫王爷,今儿是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吹来了?”门外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
柳冰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袈裟,看似超凡脱俗的高僧,笑眯眯的走进来。
“是谁这么多嘴,竟敢惊动无念大师?”
像是对他十分的敬重,玉兮梧恭敬的俯身叩拜。
“王爷能来玉龙寺,是老衲求之不得的恩德,今儿一大早就听那喜鹊在树上啾啾欢叫,老衲就知道肯定有贵人前来。”
无念的眼睛本来也不算小,可那脸却过于圆润,再加上笑的过度,竟让人觉得没了眼睛一样。
柳冰幽不认得无念,单看他一味的奉承玉兮梧,便把无念当做那趋炎附势的小人,心里便也忍不住鄙视起来。
“从小到大,本姑娘只听说过有眼无珠的,却还未见过没长眼的,今儿可算见识了。不过本姑娘还要提醒一下,拍马屁可要选好对象哦,要是拍错了主子,可就得不偿失咯!”
柳冰幽朝着江英一挤眼,眼睛撇向的却是无念的方向。
玉兮梧未想到她这么心直口快,忙低斥道:“大胆,敢对大师这般不敬,也不怕佛祖降罪,快给大师道歉!”
柳冰幽一撇嘴,并不理睬他,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对宁珠笑道:“阿谀奉承、拍马屁的大师,哪配让我跟他道歉,您说,是不是,乳娘?”
宁珠吓的跟她使眼色,极想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却又不敢造次,而她一概不管。
玉兮梧气的脸色铁青,一把拉过柳冰幽,扬起手怒道:“我警告你,这里不是王府,任你胡作非为,快向大师道歉,否则,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看他那架势,不像在玩笑,柳冰幽心中一突,有了一丝惧意,却依旧毫不示弱,“谁管什么王府不王府,我就是看不起那种小人,你想打就打,反正我一介弱小女子,也反抗不了。”
柳冰幽仰起头,正视着玉兮梧,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你!”
玉兮梧本是要恐吓她一下,让她不要那般无礼,可她……
“王爷,为了老衲动这么大肝火,不值得。”无念宽大的袍子一扬,玉兮梧便不自主的退后三步。
柳冰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些疑惑,这老和尚敢这般对玉兮梧,不怕他动怒吗?难道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难道方才他的话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在发自真心地迎客?
果然,玉兮梧一点都不生气,只瞪了柳冰幽一眼,便坐下不语。
柳冰幽嘟着嘴,一脸的尴尬,瞅了无念一眼、一眼,又一眼,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这位女施主纯真烂漫,尊贵不凡,老衲妄猜一下,您定是皇上钦定的箫王妃了,对不对?”
柳冰幽听了,更觉自己没脸见人,她知道,自己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低头慢慢的走到无念面前,柳冰幽低声道:“大师,方才是我多心了,才说出那些无礼的话,您要打要骂都成,不然,我给您磕头谢罪,”
说罢,柳冰幽就要屈膝跪下,可膝盖还未着地,便觉有一股力量在将自己托起。
她怔怔道:“大师,您”
望着仍是一脸和善的无念,柳冰幽吐吐舌头,这人的功力一定十分高深。与师父相比,两人怕是不相上下。
无念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王妃贵体,万不可随意对人下跪,这可要折煞老衲了。”
柳冰幽笑容真挚,“大师,您不怪我?大师果真是得道高僧,对什么都不怒不嗔,冰幽真是佩服。”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只见玉兮梧一脸的嘲讽,对着江英夫妇说道:“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今儿你们可是开眼了吧,先把人骂个狗血淋头,再说几句好听的奉承话,这才是会拍马屁的高人呐。”
柳冰幽听了,正要回嘴,却见无念一副看热闹的好笑表情,心中一动,纳闷道,这表情好熟悉!怎么跟师父那么像,难道这得道高僧本性跟师父一样,也是个老顽童?
柳冰幽撇下玉兮梧不理,在无念身边转来转去,不知要耍什么花样。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柳冰幽在无念面前顿住,冷不丁地抓住无念的花白长胡子,“大师,您这胡子不错,比爹爹的还长出许多,要是割下来,嗯,肯定很好用。”
柳冰幽一脸的郑重,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待说出这话来,屋里的人皆愣在那里。
小天扑哧一笑,她知道,自己的淘气小姐又在算计人家的胡子了,只是不知这次又想拿来做什么用。
柳冰幽瞪小天一眼,大声道:“小天,回去取我的青玉剑,割这上等的胡子,只有师父送我的青玉剑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