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姐,你身子不方便,容易疲惫,不小心睡着了也是难免。”
“雪姐姐,你好好睡吧,我会留下书信,告诉他不要迁就无辜,蓝儿就此别过,雪姐姐保重。”
也许姜雪是在假装,也许她真的睡着了,玉兮蓝轻轻打开房门,望了最后一眼,便义无反顾的离去。
身子再痛,也比不上心痛吧,她是恨不得一剑杀了那个仇人的,可当她发现那仇人是他时,她竟然有了挣扎和犹豫,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
玉舜与南冥勾结,想必他也看出端倪了,若非如此,见了她,他就不会只有内疚,没有仇恨。
所以,他才会想要补偿她,照顾她,想要借此弥补对她的伤害。
可是,这样做真的就足以消弭一切吗?
父皇和三哥他们到现在下落不明,玉舜落入奸人之手,是他一手促成,纵使他是被人蒙蔽、利用,可他终究做了。
若是父皇真的惨遭不幸,这个仇她找谁报,他?还是风之尘?
而她,又有什么能力去报仇?
为什么眼前一片漆黑,她走了那么久,不是早已天亮了吗?
玉兮蓝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太后,太医说这姑娘身上本就有伤,没有调理妥善,又劳累过度,所以才昏迷不醒。”承凤殿里,千慈边拿帕子替**女子擦汗,边小声跟程润如禀告。
“也不知谁家的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千慈,派几个小宫女好好照顾这姑娘。”程润如叹了一声,眉头不知为谁打了个结。
“也不知道幽儿怎么样了,念儿那么小,到处奔波,能撑得住吗?不过,还好有宜儿在旁边照顾着,我也放心了许多。”
千慈笑了笑,上前扶着程润如到榻上休息。
“您若真的放心,又岂会偷偷跑出去找幽儿呢,奴婢知道,您挂念他们,在这宫里坐不住,以后奴婢陪您到处散散心,解解闷,但是千万不能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奴婢可担当不起。”
程润如拍了拍千慈的手,指了指**那女子,笑道:“若非如此,咱们又如何能遇到她,救下她呢,三国战火纷纷,到处都不平静啊!”
“咳……咳……”两人谈话间,**女子忽然有了动静。
千慈吩咐小宫女端来汤药,走到床边,对着那女子笑道:“你总算醒了。”
玉兮蓝甩了甩晕沉的脑袋,望着眼前这个慈祥的中年妇人,疑惑问道:“这里是哪儿?是您救了我?多谢您了。”
“先喝药吧,有什么事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小蓝,弹累了就歇会吧,你身子刚好,再累坏了可不划算。”程润如静静打量玉兮蓝好久,越来越觉得这丫头绝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尤其在知晓她的身份,知道这里便是宜黎皇宫时,她没有吃惊,没有惶恐,而是平静的跪下来,求她留下她,以报答她的大恩。
她说她叫柳蓝,与父兄失散,无处落脚,愿意留下来服侍她,做一个小小的奴婢。
可接下来几天,真是想起来都好笑,她什么都不会做,又什么都会做。
她会跌了茶杯,摔坏花瓶,浇死名花,反正所有奴婢应会的,她都不会。
可她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她弹得曲子,真是叫人百听不厌。
“多谢太后,小蓝不累,太后喜欢听,小蓝弹多久都不累。”
玉兮蓝浅浅一笑,手下悠然的拨弄着,心中却已起了千层浪。
当她得知救她的人便是宜黎太后,是柳青宜的母后时,她是有一丝惊愕的,但她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以报答救命之恩留在了这里,留在了他的皇宫里。
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报仇?怎么报?这里是他的天下,是守卫最森严的皇宫,她如何报?
到底为了什么,她真的想不明白,难道对他,她还存有那小小的希翼,还想像从前那样,无耻的站在他身后,告诉他,她要做他的新娘?
呵呵,可能么?还可能么?
“启禀太后,程统领求见。”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玉兮蓝停下来,见程润如正温柔的望着她笑。
“平时我这侄儿三四天也见不上一面,可自小蓝来到这承凤殿,他啊,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昨儿来了几次来着,千慈,你还记不记得?”
千慈抿嘴一笑,故意皱起眉头想了想,不好意思回道:“太多了,记不太清,还请太后不要见怪。”
玉兮蓝面上一红,禁不住嘟嘴道:“太后——”
程润如呵呵一笑,示意小太监带程凡进来,与千慈相视一望,欣慰的点了点头。
若是凡儿当真喜欢小蓝,倒也是桩美事。
“程凡参见太后,太后圣安!”
程润如假装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起来吧,整天不务正业,总往我这承凤殿跑什么,等皇上回来,我非让他治你的罪不可!”
“太后……”程凡莫名所以的怔了片刻,不明白一向疼他的姑母怎么一下子变了个样。
“太后,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气了?您消消气,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只有千慈嬷嬷和蓝姑娘在,不会是蓝姑娘又犯了什么错,惹姑母生气了吧?
程润如见他总往玉兮蓝身上瞄,心里忍不住笑了,这凡儿,终于开窍了。
“程统领一定是有要紧事跟哀家禀告,千慈,带小蓝下去吧”
直到见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不见,程凡还保持着那凝望的姿势,丝毫未注意到程润如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都打量他。
“凡儿,人都不见了,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你这侍卫统领,要守的可不只是我这小小的承凤殿。”
程凡猛然回过神,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嚷道:“不对啊,凡儿来是想告诉太后,皇上回宫了。”
“这孩子,怎么不早说?”程润如惊喜的站起来,迭声唤出千慈,急急忙忙出了承凤殿。
玉兮蓝听到这消息时猛然一僵,只说自己不舒服无法伺候太后,便留在了承凤殿。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陌生的宜黎皇宫里,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要去做什么。
走的累了,她便在一处凉亭下席地而坐,靠着那冰冷的柱子,呆呆的望着湖面。
“皇上,您也别太自责了,太后是过于担心柳姑娘,所以才会晕厥过去,等太后醒来,您慢慢跟她解释,她不会怪您的。”
方才,程润如兴冲冲的跑来,以为可以见到柳冰幽和玉念了,可谁知,却被柳青宜告之柳冰幽不辞而别的消息,她一想到柳冰幽带着孩子孤零零走在路上,眼前就浮现起玉兮蓝倒在街头的情景,然后身子一斜,就气晕了过去。
程凡见柳青宜心情烦躁,便陪着他到处逛逛,散心解闷。
“到青亭坐坐吧。”柳青宜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摆了摆手,只留下程凡一人跟在身边。
“什么声音?”隐约听见悲痛的哭声,柳青宜的心更烦更乱,眉头紧紧拧着,语气冷了起来。
程凡远远望去,心里一惊,已经认出那人正是承凤殿的柳蓝。
又受委屈了吗?难道真的是姑母罚她了,所以她才偷偷跑来这个大哭吗?她不知道这样犯了大忌,会掉脑袋的吗?
程凡心里一紧,抢在柳青宜开口降罪之前,飞快跑过去,示意玉兮蓝赶紧离开。
“程统领!”玉兮蓝抬起头,怯怯唤了一声,却在望见他身后走来的那人时,吓的浑身发抖。
“你别怕,待会什么都不要说,只点头就是。”
程凡以为她害怕,连忙小声安慰一句,转身跪下来,对柳青宜道:“皇上容禀,她是承凤殿新来的小宫女,只因不熟悉宫里的规矩,才无意冲撞了皇上。请皇上开恩,饶她这一次吧。”
柳青宜微微一怔,未料到程凡会为一个小宫女这般求情,便又上前几步,将那满脸泪痕的女子看了几眼。
“她……”柳青宜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下落不明的玉兮蓝竟然就在他的宫里,她没事,她没事!
玉兮蓝站起身,撇了头不去看他,然后在程凡惊慌不安的目光中,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从这一天开始,玉兮蓝似是赌气一般与柳青宜打起了长久冷战,他来看望程润如,她会立刻停下手中的琴,固执的坐在一旁,他不走她不会说一句话,吃一口饭,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柳青宜总是无奈的一笑,走到她身旁,静静的望一会,不理会程润如和千慈的惊诧,灰溜溜离开承凤殿。
而等他迈出那道殿门,悠扬的琴声便立刻想起,玉兮蓝又带着浅浅的笑容哄着程润如开心,逗的千慈更加疼她。
程凡也不时的往承凤殿跑,而且还是在柳青宜离开后,偷偷溜进来,所以他看不到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也不曾深思过为何上次玉兮蓝如此无礼对皇上,皇上却不曾动怒降罪。
他以为,柳青宜或许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不跟一个新来的小宫女一般见识。
而每次他来时,玉兮蓝不但会冲他甜甜一笑,偶尔还会主动求程润如开恩,让她得以抽空送他出门,甚至以宫女的身份,为他做些洗衣缝补的小事。
虽然她做不好,可她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感谢他,他那些词不达意用来关心她的话语总是让她想起三哥玉兮梧,他们都是不会表达,却深深关心爱护她的人。
几天下来,不止柳青宜快被折磨疯了,程润如也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她那儿子与这小蓝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关系。于是,她怂恿着千慈去打探隐情,可那丫头除了抿嘴笑,就是落寞黯然的垂下头,叫她们心生罪恶感。